一零三、坐而论道书生意，世情难解贵人心[第2页/共3页]

朵尔欢略微昂首，目视帐外弯月，充满心伤地回想道：＂吾出身于中山遗族，十二岁参军，于今已有二十余年矣。这些年来，与赵人战，与燕人战，与齐人战，与匈奴战，与魏韩战，与不知哪国的兵卒战，现在又与秦人战。身上的剑伤、戈伤、箭伤，矛伤，其他不知何名的兵器所伤，无以数计。与我同亲，同年得爵而参军者三百不足，年年应征出战，现在见在者，超不过十人。就这十数人中，残肢断腿的另有多一半。你说我这千夫长，可当的轻易吗?君子以自强不息。呵呵。我只求活着，能活着看到明天太阳，见到我的妻儿，就满足了。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哼哼。我做不了颜回，全天下也只要一个颜回，能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而不改其乐。我有妻儿老母靠吾奉侍，如何能了无牵挂?＂

她晓得，朵尔欢这番基层军人的斗争经历，是赢响以往从未打仗和体味过的。糊口在咸阳城中，被重重庇护与心疼的这位贵族少年，终究晓得了人间的残暴和暗中。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次赵国之行，对他而言，是一次可贵的表情磨炼。他还能持续做回名满咸阳的勇少年吗?还会初心不改，做那净街虎、天御使、咸阳少庭尉吗?灵儿心中暗向六合诸神祈求，助赢响早日度过这番心劫。

赢响寂然地放下酒杯，冷静仰倒于案席，闲目假寐。灵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袖摭面，暗拭眼泪，怜悯地望了望内心深受打击的赢响，悄悄取过一张毛毯，盖在他身上。她默静坐在赢响身边，见他面色惨白，闭目长思，全没有了昔日沉寂之态，心中暗叹。

朵尔欢看了看赢响腰间空无一物的腰带，点头说道：＂从郑医存亡亡直到我进入此帐，固然时候不长，但也充足你们脱手粉饰本相了。但郑朱尸身未动，你的配剑，这对你最为倒霉的证据仍插在郑大夫身上。这是我对你们有所信赖的启事。并且，一起行来，吾深知赢大夫沉稳守礼，固然有些呆板，却不似巧舌令色之人。反倒是那易仲，颇善言词，见人三分笑，到处讨人欢乐。依我内心直觉，他如许的人，他说的话，不成轻信。不过，正如赢大夫提示我所说的那样。我信与不信，我如何判定，都不首要。这件事情，不是我这本身难保的小小千夫长能够过问的。赢大夫将来可否洗清怀疑，我不敢必定。而我将来会受何奖惩，我倒是心中稀有。＂说完，朵尔欢面色黯然，悄悄地自斟一杯水酒，缓缓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