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箭双鵰[第1页/共14页]

"各位弟兄，"曾国藩薄弱的湘乡官话又响起来了，把沉浸在喜庆氛围中的湘勇军官们唤起，"本部堂打造的五十把腰刀，已发下四十七把，还剩下三把。没有获得腰刀的弟兄们，能够下台阶来自报军功。本部堂将视功业功劳，择优奖赠。"就像在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突然泼上一瓢水，湘勇军官步队里开了大炸。有的在咧嘴大笑，有的在挠耳抓颈，有的在鼓动别人，有的在单独思虑，有的头上汗珠直沁，有的神采乌青，个个内心发痒，大家跃跃欲试，但却没有人敢跳下台阶。

"涤师，你让我带老湘营回长沙去吧！"王錱这一主动要求，倒出乎国藩不测。他自思：王錱志大才高，勇于任事，此人年纪尚轻，颠末一番磨练以后，或许有能够成为一代名将。想到这里，他以为不能对王錱太刻薄，要留个去后之思。曾国藩充满豪情地说："璞山，罗山曾对我说过，贤弟是他弟子中的第一人。这两年来，我也有一样的感受，贤弟是湘勇营官中最有才调者之一。我一贯寄予厚望。骆中丞来信请派劲旅，我也深思着，此事非贤弟不成。湖南是湘勇的故乡，故乡不宁，湘勇将士何来斗志？且此后粮饷、兵员，还得靠故乡源源不竭地供应。故乡对湘勇之首要，想必贤弟非常清楚。贤弟此番回家，要独当一面，天然会备尝艰巨。然自古以来，成非常之名者，乃做非常艰巨之事者，望贤弟好自为之。老湘营还缺哪些东西，贤弟自可提出，大营将极力补齐。"王錱说："老湘营的设备比其他营薄弱，不缺甚么。"曾国藩指着身后的书厨，对王錱说：

曾国藩说："你说的有事理。但我问你，九江空虚，你有无确报？石达开乃贼中枭雄，你五千兵何能使九江惶恐？倘若田镇之兵并不回援，不但不能调虎离山，反而分离我军兵力。且三路进兵已成定局，不便再行变动。"

曾氏与王鑫在治军上的定见分歧，由来已久，最早可见之于咸丰三年十月初四日曾氏给父亲的信："男前以是招勇往江南杀贼者，以江岷樵麾下人少，必须万人一气诸将一心，而后渠能够批示快意所向无前，故八月三旬日寄书与岷樵，言连续练习，交渠统带。此男练勇往江南之说也。王璞山因闻七月二十四日江西之役谢、易四人殉难，乡勇八十人阵亡，因大发义愤，欲招湘勇二千前去两江杀贼，为易、谢诸人报仇。此璞山之意也。男系为大局起见，璞山系为复仇起见；男兼招宝庆、湘乡及各州县之勇，璞山则专招湘乡一县之勇；男亦添六千人合在江西之宝勇湘勇足成万人，概归岷樵统带；璞山则招二千人由渠统带。男与璞山大指虽同，中间亦有整齐分歧之处。"又朱德裳《三十年闻见录中》中《王鑫轶事》上说："鑫与曾国藩始合终乖，而殁后，国藩每称道之。"曾国藩一边捋着髯毛，一边微闭着双眼在当真地听。他不以王錱此策为然。待到王錱说完，他缓缓地说："用兵兵戈，虽常有奇策，但只可偶尔用之，不成倚为底子。稳妥平实者，常操胜券。璞山刚才所说的，名为围魏救赵，实乃越寨打击。依我看，掌控不大。"王錱满腔热忱，碰到的倒是一盆冷水，心中非常不快，但他不甘心放弃，想用前代胜利的战例来讲服曾国藩："涤师，越寨打击，古来多有成例。宋明帝泰始二年，晋安王子勋反叛。官军与乱军相持于浓湖，久未决。时官军鄙人流赭圻，乱军袁凯在上游浓湖，另一将刘胡又在上游鹊尾。官军龙骧将军张兴世越浓湖而攻鹊尾，最后鹊尾、浓湖二处接踵而溃。当时景象，与本日颇类似。"王錱不愧是罗泽南的头号高足，书读得很好，此时援引这个战例也非常得当。对这一点，曾国藩暗中赞美，但这类赞美，他只藏在内心，不肯透暴露来。他不正面答复王錱的应战，而讲出一个相反的战例："陈文帝天嘉元年，王琳屯长江西岸之栅口，侯瑱屯长江东岸之芜湖。王琳越侯瑱直趋建康，侯瑱出芜湖尾随厥后。时西南风急，王琳掷火烧侯瑱船，成果皆反烧己船。侯瑱发兵舰划子击之，琳军大败。此越寨打击失利之例。"王錱辩白："此乃王琳无才，西南风起，岂能再用火烧尾后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