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重踏奔丧之路[第2页/共6页]
"甚么事?"堂堂五尺大汉,竟然流满面,岂不是饭桶一个!曾国藩真的有点看不起这个六弟了。
深夜,曾国藩从哀思中复苏过来。他前前后后冷沉着静地想了又想,如果说当年母亲归天最不是时候的话,那么父亲不早不迟死在这个时候,真可谓恰到好处。目前局面,到处掣肘,硬着头皮顶下去,今后会更困难,无端放手不管,高低又都会不准,不如趁此机遇摆脱这个窘境,把这副烂摊子扔给江西,给朝廷一个尴尬。这水陆二万湘勇,除开他曾国藩,另有谁能批示得下?到时,再与皇上还价还价不迟。曾国藩的心境安好下来,他坐在书案边,给皇上拟了一个《回籍奔父丧折》:"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亲闱。前此丁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虎帐数载,又功寡过量,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旬日程途,本日奔丧回籍。"他想起德音杭布之案,本日之境遇,是越早分开越好,决定不待皇上批复,即封印回家。
"这些鬼蜮!"曾国华气得一拳打在桌上,油灯也给掀翻了。荆七忙过来点灯。蒋益澧说:"更暴虐的还在前面。是陆元烺说的。这个老混蛋说:'我听几个湘籍勇丁说,他们的曾大人出世那天,老太公梦见一条龙从天上飞进曾府。曾大人是真龙下凡,今后有天子福分。德大人,把这条也写上去。或许此后真正篡皇位的,不是长毛,而是曾国藩。""砰"的一声,曾国藩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把大师都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神采煞白,几近昏迷畴昔。曾国华忙过来扶起大哥,蒋益澧从速愣住嘴。过一会儿,曾国藩规复过来,又问:"他们还说了些甚么?"蒋益澧说:"德音杭布听后,欢畅地说:'行了,仅这一条,便能够置姓曾的于死地。'接着又是一片劝酒劝菜声。我估计前面不会有再首要的东西了,也怕呆久了被人发觉,就悄悄地溜出来。今天下午,我便打马来到瑞州。""你分开南昌,是如何跟他说的呢?" "我说回南康取东西。"
兄弟三人都不说一句话,冷静地骑在顿时赶路。曾国藩的心更像满天无边无边的阴云一样,沉甸甸、紧巴巴的。他望着水瘦山寒、寥寂萧瑟的郊野和马蹄下狭小干裂、凹凸不平的千年古道,堕入了深深的哀思当中。这哀思不是为了父亲的死。父亲寿过六十八岁,己身功名虽仅只一秀才,但儿子为他请得一品诰封和皇上的三次犒赏,全部湘乡县,没有第二人有如此殊荣。做父亲的能够瞑目,做儿子的也对得起了。曾国藩哀思的是他本身出山以来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