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哭倒在母亲的灵柩旁[第1页/共5页]

重新呈现在灵堂的时候，曾国藩已经换了孝服，裹着白包布，通体素白。他恭恭敬敬地在母亲遗像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洗净双手，给每个香炉插上香，给每根蜡烛剪去烛芯。然后在灵堂四壁前走了一圈，看看这些挽联祭幛是哪些人送的，又细细地看了看各种挽幛的料子如何，用手摸摸搓搓。看过后，把国葆喊过来，要他批示仆人们，把本身沿途带回的署江西巡抚陆元烺、江西学政沈兆霖、湖北巡抚常大淳的挽联高高挂在显眼的处所。

"老太爷身材倒还好，就是每天盼望着您老，盼望您老快到家，恐怕有甚么不测。"江贵奉侍着曾国藩歇下后，说，"大爷，您老彻夜在这里安生歇着，这就算到家了，我现在就赶归去奉告老太爷。""天这么黑了，你明天一早走吧！""家里得早作筹办。夜路走惯了，这几十里算得甚么。"曾国藩拿出一两银子给江贵，说："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前向跑到安徽送信，明天又到歇马来接我，难为了。"乡间人平时用的是吊钱，可贵见到银子，江贵接过一两白花花的银子，欢天喜地，扒两口饭，便连夜赶回荷叶塘去了。

曾国藩手捻髯毛，当真地赏识这三副职位最高的人送的挽联。不管笔墨书法，都可名列前茅。特别是常大淳的那副，用苍劲的魏碑体写就，墨色光润，笔力饱满。他禁不住念出声来："星使从柴桑返来，闻慈母一笑登天，想岳轴千寻，魂依苍昊；皇诰自缺前颁下，忆家门屡蒙异数，怅烟云万里，望断青山。""真不愧衡阳才子，意好，字好，可谓双绝。"曾国藩在内心奖饰不已。

他在灵桌边坐下来，望着面前母亲的遗像，呆呆地想着，仿佛母亲就坐在劈面，本身还是三十年前的小墨客，在书房里勤奋累了，跑到厨房，一边帮母亲剥豆子，一边听母亲讲故事。母亲最爱讲的故事，就是生本身那夜的景象。

自从道光二十一年春季，曾国藩送别护送家属来京的父亲后，十二个年初畴昔了，父子再未见面。彻夜，曾国藩看着满头白发、一贯脆弱的父亲，心中充满着怜悯。

那是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曾国藩散馆进京。天尚未明，在"哇哇"的哭泣声中，次子纪泽来临人间，国藩内心欢畅极了。宗子祯第仲春因痘殀折，夫人欧阳氏一向内心难受，现在她有了安抚。特别是母亲，抱孙心切，见添的又是一个孙子，笑得合不上嘴。吃罢早餐，百口人送国藩上路。母亲不顾劝止，必然要送他。白叟家牵着他的手，沿着山路，顶着北风，一向送出十里以外。他当时已经二十九岁，做父亲了，而母亲却仍把他当作小孩子，像以往每年送他到衡州城里读书一样，一起丁宁不止。母亲噙着眼泪，叮嘱他要珍惜身材，好幸亏都城仕进，此后碰到机遇，要回家来看看老父老母。国藩走出两三里外，回过甚来一看，母亲仍站在路边小山头上，北风吹动着她的斑白头发，两眼直直地望着火线……多少年来，这景象总在曾国藩脑中缭绕，牵动着他的无穷无尽的乡愁。明天，儿子特地返来看母亲了，母亲却已不能展开双眼，看一看作了大官的儿子。老天爷呀！你如何如许狠心，竟不能让老母再耽误三四个月的寿命，由远归的游子伴随她白叟家在大家间的最后一段日子呢？一顷刻间，曾国藩仿佛感觉位列卿贰的高贵、都城九市的繁华，都如灰尘烟灰普通，一钱不值，人生六合间，唯有这骨肉之间的嫡亲至爱，才真正永久值得珍惜。他泪如泉涌，痛不欲生，不顾统统地扑向棺材，喊道："娘呀！儿子返来晚了！儿子对不起你白叟家呀！"全部灵堂又是一片哭声，曾国藩的弟妹们哭倒在棺材中间。大师思念老太太生前的大德，更加国藩的纯孝所打动。极度的悲哀，乌云般地罩住曾府灵堂，一大滴一大滴泪珠雨水似的洒在棺木旁，洒在遗像前……叔父骥云过来，把国藩扶起，大师也跟着站起来，止住眼泪。厨子出去禀告，夜饭已筹办好。大师簇拥着国藩来到一间被称作"白玉堂"的大厅里。待他坐定后，一家人重新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