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十八 水佩风裳[第12页/共13页]
王皇后徐行走到她面前,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目光一寸一寸地自她的头上,肩上,腰上滑下,好久好久,这个一向刁悍的女人,俄然收回轻不成闻的一声感喟,说:“既然如此,你的命,我先握在手中。若你此后不能供我奔走,我再收不迟。”
黄梓瑕游移了一下,但想想毕竟还要靠他发薪俸的,因而从速跑畴昔。
正如此时园中远远近近的灯,就算再光辉再光辉,又有谁会晓得,它曾覆照在哪一朵深夜开放的斑斓花朵之上呢?
她惊诧转头,看向这个冷硬而断交的女人。
王皇后没有理睬她,又在她面前站了好久,才低低地说:“黄梓瑕,黄梓瑕……你也算是对我有功了。”
她苦着一张脸,下认识地看向李舒白。
黄梓瑕抬头望着天空,看着密密繁星。
黄梓瑕应道:“是的……在我的父母家人全数死去,我被指以为凶手,四海访拿时。但我没有想死,我就算死,也不要带着一个毒害百口的罪名去死!”
明显悄悄的光,深深浅浅的影,沉寂无声的流年。光影游弋在他们两人之间那相隔两尺的空间里,恍若凝固。
“多谢皇后殿下开恩!”黄梓瑕俯头,感遭到本身满身的盗汗已经刺进满身统统的毛孔。但她也不敢擦拭,只能一动不动地低头应道。
景毓应了,当即快步走出去。
小施那张素白的面庞上,落空了胭脂的装点,浮着一层冰冷的惨白。她用一双毫无活力的奄奄的眼睛看她,低声说:“可我感觉皇后殿下说得对,如果没有我的话,雪色就不会死了……”
这么苦楚的腔调,却掩不去此中的入骨倔强。
“子时二刻。”他翻开食盒,从内里端出一盏黑褐色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姜汤,喝了。”
“哎哎,崇古,那天你不是跟着王爷去王家前去祭拜那位王若女人了吗?你快点说一说,传闻当天皇后哭得鬓发混乱,面无人色,是真的吗?”
他向她走来,声音仍然是那么冷酷疏离:“愣着干甚么?走吧。”
她把碗筷送到厨房,方才出来,就被门房叫去了。
黄梓瑕跟着一行人出了王府,与永济长庆一起坐在宫车中前去太极宫,一起冥思苦想。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是寒冬时节,西市的街边,槐树的枯叶一片片落下。有个年纪约莫有五六十岁的女人,披着褴褛的褐色麻衣,坐在西市的街口乞讨。她抱着一把断漆班驳的旧琵琶,唱着荒腔走板的一曲《长相守》,嗓音沙哑。又脏又乱的头发蓬乱地堆在肩上,衬着她肮脏褶皱的一张脸,就像风化的石块上堆满干枯苔藓。但是没体例……她身上的破衣底子遮不住刀子般的北风,她的手已经冻裂出血口,嘴唇也是干裂乌紫,而那把琵琶的音轴也久已未调,枯弦歪准,那里还能真的弹出一曲琵琶呢?”
这一句话在她耳边响起,如同雷霆大怒,让她俄然惊觉。真身,真身,该死的李舒白,本来指的,是这个意义!
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条命。
黄梓瑕沉默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在一刹时神诚意灵,明白过来,立时跪倒在地,向着面前的王皇后重重磕下一个头,说:“求皇后殿下听我一句话,只一句,说完以后,我本日便死在这里,也是心甘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