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夜殿私语[第1页/共2页]

屏退了其他人，灯灭掉了大半，只剩得三五盏暖橘色的宫灯自帘外透出去。

他展开眼，应道：“我在这里。”

母亲将铜镜拆下，镜后的夹缝内，藏着一张折好的棉纸。她递给李润，用那种带着非常镇静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一个在等候别人嘉奖的小孩，说：“你看，这是娘千辛万苦绘好、藏好的，你千万要藏好……这但是干系着天下存亡的大事，牢记，牢记！”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舒缓又安静，这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她缓缓地问：“润儿，你父皇呢？”

他蓦地从迷含混糊如同梦魇的地步中复苏过来，仿佛不敢信赖这凄厉的声音来自本身最熟谙的人，只能下认识地问：“是……母妃的声音吗？”

在这一片嘈急的雨声中，俄然有一声尖厉至极的声音，划破了寒雨夜幕，凄怆非常，令李润的嗓子就如被人紧紧扼住普通，抽搐心惊。

她哑声问：“你衣服和头发如何都湿了？”

窗外的雨声喧闹之极，全部六合都是哗哗的声响。在雨风中偏转的宫灯光如幻影般自窗外投入，隔了纱帘更显恍忽。容颜蕉萃的王妃面色惨白如雪，带着一点淡淡的红晕，如经了宿雨的桃花，让人只能模糊想见她当年的芳华。

暗夜中俄然有大雨倾泻而下，远远近近的楼阁，全都在突但是至的暴雨中落空了表面，消渐为无形。

李润沉默看着母亲，但太妃却只是怔怔地望着流转的灯光入迷。好久好久，她又笑了出来，一开端还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仿佛暗笑普通的“嗤嗤”声，厥后，越笑越响，竟不成自抑，变成猖獗的笑声。

袖中的棉纸柔嫩而轻飘，画着意味不明的东西。他走到转角处，本想取出撕掉，但踌躇了半晌，仍然还是笼在袖中，渐渐地沿着曲廊走归去。

李润松了一口气，抬手在她的额头轻抚，帮她拢了拢散落下来的额发，说：“母妃，是我。”

话音未落，太妃歇斯底里的笑声俄然止住，她目眦欲裂地自床上跳下，披头披发地冲他扑去：“润儿！大唐天下就要亡了！江山易主了！你身为李氏皇族，还不快去力挽狂澜！江山易主了……”

李润不顾身后正给他撑伞的人，纵身跑入内里滂湃的大雨，直穿过雨幕向着传来惊叫声的小殿奔去。

殿内灯火敞亮，宫女们纤细而混乱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李润母切身边的女官月龄正从阁房出来，瞥见他便从速迎上来施礼，低声说：“王爷不必担忧，太妃是梦中魇着了，已经遣人去请佘太医，现在屋内熏了秘制的安眠香，一时半会儿太妃便能安息了。”

“内里下雨呢，我穿过院子跑来的。”他顺手接过月龄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低声说：“母妃，你如果做了恶梦，那孩儿陪你睡下吧。”

李润沉默，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这是一张下女们绘衣服花腔的棉纸，也不晓得她甚么时候藏起的。上面用眉黛草率绘了两三团黑墨，形状既不法则，线条也乱七八糟如同乱麻，实在看不出甚么意义。

母亲在暗夜中的凄厉笑声，让李润的后背微微发麻。他抬手去握她的手，低声说：“母妃，你倦了，该歇息了……”

这个嫁妆用黑漆涂装，上面镶嵌着割成花朵的螺钿，色彩陈腐，并不见得如何宝贵。李润见母亲将它翻开，内里的铜镜悠长未经洗磨，已经变得暗淡，照出来的面庞模糊约约，非常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