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浮生若梦[第1页/共4页]

暮年，周王也曾有励精图治之时，彼时，她被君父高高扛在肩头，山顶的风烈得短长，刮得小小的她涓滴睁不开眼。她吓得紧紧拽着君父的衣衿，委曲道：“阿爹，兕子怕得很！我们归去罢！”却不想，君父未动，反是拉住她的小手，谆谆教诲教诲她道：“为君者，当有顶风之勇！为天下者，该不惧以身噬虎！”说着，他更是豪气干云，鼓励她道：“你是我周家的千岁，莫要惧！展开眼来，看看我们这万里江山！多好！”遂她谨慎翼翼地展开眼来，看着巍峨的山色，看着广漠的国土，小小年纪，也是发自内腹的高傲与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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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世她浑沌不知事，背面错信佞人, 叫七兄枉死, 眼看着万里国土沦入别人掌中, 眼看着周氏江山大厦倾倒, 眼看着族人俱亡大火滔天。她向死却不得死, 苟延馋喘存于世上, 却仍因凤阙不得逃脱。好不轻易重来一世，她并不但为自个，更想为家为国调停一番。

“周裎不是个东西，暗箭里都淬了毒，我急得很，便粗心了。”说着，公子詹亦是苦笑，这一呕血，叫他真真失了力量，只得放开周如水倒卧在地，抬头望她。

她实在明白，在旁人眼中，她的阿爹，不思朝政，昏庸无道，实是祸国之君。便是王玉溪也该是这般想的，她曾无数次感遭到他提及君父时，那眼底语底的不屑与鄙弃。

却即便如此绝望，她也难能置身事外。

那血叫本来已有些木然的周如水回过神来，她猛地一怔，才发觉公子詹的面色惨白无血，气味更是弱得可怖，明显是受了重伤。满室凄冷，她镇静地抬手去搂他，触及他的后背，便碰触到一片滚烫的湿热。再抬起手来，满手的鲜血更是乌黑，明显是中了剧毒。嗓子疼得短长，周如水好似哑了，半晌才发作声来，她错愕问他：“七兄！七兄！你怎的了？怎的了？”

想着，周如水缓缓抬起脸来，明显神情凄惶，眸中却迸收回了一抹刚毅的倔强。她颤抖着站起家来，走近榻前，尽是鲜血的手掌渐渐握住了横在周王胸前的半截匕首。

如此, 周如水的神采却未有甚么变更，惨叫声已没法拨动她闷痛的神经，她垂着头，直直凝睇着奄奄一息卧倒在塌的周王，对上他无助的，乃至透着祈求的浑沌双目，秀美的面上凄婉非常。

这是灭亡的深谷，是拂晓前的暗夜，是一山又一山，一次又一次难关，是真真的一刀两断。这是周国命途上的转折，后代都道，若无这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无今后雄踞一方的周国大业。然这一刻的周如水，这一刻的周氏族人，却只要苦痛，唯有苦痛。

混乱的思路凌迟着周如水钝痛的神经，念及死不瞑目标母后，念及尚不知存亡的阿兄，念及现在已是乱做一团的内廷，再念及万般不易才有了转机的边疆战况，周如水只觉心口被堵上了一块大石，沉甸甸不得脱，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头又是喧哗之声，喧哗声垂垂近了，少顷，公子詹踉跄冲进了殿来，只闻着室重浓烈地血腥味，公子詹便觉不对，硬撑着看清室中的气象，亦是大骇，想也未想，他便敏捷合上了室门，快步朝周如水走去。

公子詹的话叫周如水有一瞬的恍忽，绝望的抽泣声从她喉中哭泣传出，她只觉统统都变得鲜红似血，血泪从眸中流出，划过了她的脸庞，落在公子詹已无声气的心口，滚烫炙烈，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