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浮生若梦[第2页/共4页]

周如水隐在广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微一张嘴，话未吐出，猛的便又咳出了声来，胸肺中浓烈的血腥气再次涌上喉头，紧接着，便是钻心入骨的疼。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扯破，疼得她直直歪倒在了几上。跟着这行动，她本就疏松的发髻散开，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发白的小脸，她狠恶地喘气着，像是一尾被抛在岸上，被日光炙烤的鱼。

“恨你？”符翎望着她，下巴微微抬着，冰冷的讽笑凝在嘴边，神采倨傲，哑然说道：“念着昔日情分，念在你当年为洛鹤思怀沉痾，我不恨你，也不伤你。本日你便待在这儿，如果周詹赢了，你这命便算保住了。今后若再同我翻旧账，我也甘心受着。却如果周裎将他斗败，你便自求多福，自寻退路罢。”

周如水的话实是机灵至极, 一针见血, 叫本来已掌控了全局的谢釉莲揪然色变, 一时无言以对。她本来觉得, 这昔日里血淋漓的本相一旦被翻开, 周如水定然会接受不住, 心机混乱之下，定也难以发觉出外头的不对，如此, 便也成了她捏在手中的棋。却不想, 不过一瞬的工夫，这小姑子竟就从茫然若失中醒过了神来，直指出了外头的非常, 叫她乱了阵脚。

只她说这话时果断至极，待对及周如水不见一丝颠簸的洁白神情，她却忽觉着有些刺目，娇美的面上寒意密布，眯了眯眼，成心说道：“更何况，两日前，你二兄的尸身被扔去了乱葬岗，当夜，你父便病得下不来塌了。厥后，周裎以清君侧之名大开杀戒，诸公子死的死，残的残，你在病中，竟未听着外头的厮杀声么？你来这一起，就未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么？”

很久，她的声音才缓缓传出，如是夏季里的寒梅，冰冷至极，安静到叫民气惊，她道：“阿姐，当年你我一同受教，便听徒弟讲过冯太公那惨痛的家事。彼时徒弟道，冯太公方才咽气，他的儿孙，便因产业在他的尸首前刀剑相伐，乃至基业衰颓，子丧族亡。彼时你曾道，天涯之地，骨肉之亲，若因繁华尊位相恨相仇，相杀相残，实是荒废大好出息光阴。可现在，你我又与那冯太公的儿孙有何辨别？”

“你是道，当年君父知是母后关键大兄，却未禁止，而是以此减弱娄家的权势，逼得母后弃了中馈。”符翎的话沉甸甸压在周如水心头，叫她沉闷至极，繁华繁华是天家，心胸鬼胎也是天家，这斑斓之下竟满是腐朽，满是罪过。

瀞翠是真真生了死志，她行动太快，周如水惊诧伸手，只徒徒拉住她一片衣角。遂眼看着瀞翠鲜血淋漓闭目倒地，一瞬便没了气味，周如水直是悲哭出声，猛地便呕出了一口血来。

符翎的话，字字珠玑，更带实在足的恨意。周如水看他一眼，也是没法辩驳，心中无法至极，更已明白，现在的符翎与谢釉莲已是沆瀣一气了。这般，她再勒迫谢釉莲便毫偶然义，干脆就放开了谢釉莲，撑着酸痛至极的身子往榻前坐下，清澈的眸中涌动着暗潮，意味不明地睨着符翎，低低说道：“阿姐，你我之间，知根知底，又何必惺惺作态？你是一人安哉，天下不顾的性子，如何会心胸天下，为草民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