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春日风流[第3页/共3页]

四下黑漆一片，四周慌乱惨痛, 看不见天空起落的飞鸟, 却听得见它们的凄叫。看不清满地的骸骨狼籍, 却闻得见焦灼血腥的味道。哭痛连连，呼喊声此起彼伏，有去而又返的寻亲之人, 更有颓损绝望的惨叫，他们悲呼：“吾命休矣！”他们悲呼：“再难回天！”

“是三郎！是琅琊王三来了！”

明显前一刻，她还在与他撒娇，她责怪着的，低低在他耳畔说道：“本来我是不惧的，几乎被巨石砸中时，心下也只是颤了颤。却一见着你，我便有些后怕了，更是忍不住想要堕泪。”说着，她还扯着他的袍袖摇了摇，抱怨道：“慎不害也！慎不害也！你叔父都不计前嫌，如此点拨他了！却谢浔那老儿是真的昏了头了么？也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吾父不也是个昏了头的么？”

在如许无可何如的，慌乱惨痛的夜里，见过这一幕的士族后辈，及至年老都没法健忘他们的模样。他们没法健忘安闲不迫立于车辕之上的周天骄，没法健忘铤而走险去而复返的王玉溪，更没法健忘他们自骨肉当中透出的担负与安宁，在泰山将崩前仍旧不瞬的孤勇与凛然。

借着夜明珠微微散出的荧光，周如水悄悄远眺着周边的气象, 她的面上，也终究闪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敛与凝重。不知是自嘲，还是感喟着，她悄悄地说道：“人之生也荏弱，其死也固执。若我逃了，便配不上万民扶养，也当不起左卫之主了。”

前一刻，她的心都好似被泡在了温水里。却这一刻，在世人的惊哗声中，锋利的暗箭正不断歇地在朝他们射来。目睹着炯七中箭倒地，周如水也终究闪避不及，却不过斯须，王玉溪已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把搂住她，生生替她挨受了一箭。

听了她的话，他清澈的明眸朝她看去，盯着她逐步蹙笼的眉心，悄悄晒道：“皆因阿念在此。”却转眼，在她惊诧的神情之下，他又是悄悄一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隐于大氅下的手掌悄悄地勾住了她的手指，斯须，更是似真似假地持续说道：“百年琅琊王家，本就是这么来的。”

“对！对！顺着炊火走！那头便是前程！”

以势服人，不过过眼云烟。以德服人，才得细水长流。

炯七扶着她自马车高低来，也不由感喟道：“您方才逃了便是逃了！现在，最好的机会却已是过了！”

紧接着，凌厉的寒气自他们身侧飞掠而过，周如水只觉双目一黑，少顷，便自王玉溪的怀中，与他一同坠下了山谷。

却俄然，正火线炸响起一声“霹雷”，紧接着，炮息声盖过统统，砰，砰，砰，接二连三的焰火出人料想地自天涯绽放，澹荡如潮，照亮了夜空，也照得峡中亮同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