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树上的眼睛(1)[第2页/共5页]
我说,除了看人,还能够看看树呀、鸟呀,特别是鹰,鹰不但抓小鸡,还在空中扑别的鸟。他说:“没看头。”
换一个处所,或答应以给他买辆轮椅。但是在冉姓坝不可,起码对娘舅来讲不可,他家在一面山坡上。院子很小,正劈面有一片富强的竹林,竹林内里是一条弯曲折曲的巷子,巷子上有青石垒砌的台阶,或者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巷子穿过稻田,走上一条村落公路,村落公路蜿蜒至镇上,镇上的沥青路能够达到北京、上海乃至更远的处所。但是,对娘舅而言,他只能是屋檐下的一个小斑点。这个小斑点抬开端,只能瞥见一块形状不法则的天空。即便有轮椅,他的活动范围也不会超出院子。
吃完后,娘舅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打盹,一会儿打盹,一会儿醒来,每次醒来都能接上间断的话。我叫他去睡,他说他的打盹又没来。我晓得他是为了留下来陪我,觉得这是对在外事情的人应有的尊敬。
大表哥不过是打一个比方,可娘舅却听出来了。我分开故乡后没多久,我妈就打电话给我,说我娘舅现在每天上树。
我想晓得他对上树以来的糊口有何观点乃至总结,固然他不甚了然甚么叫“观点”,更不会以用甚么总结去安排下一步的糊口。因为我在办公室呆惯了,这两个词不但成了常用词,偶然还是关头词。我把话题往这方面引,每当他应当交出他的观点或总结时,他只用半句话或者一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是哪个同窗?”娘舅当真地问。
娘舅专门编了一只大箩筐,用上等的棕丝纺了一根长绳索,然后钻床底下把几十年前从水库工程拿返来的一个滑轮找出来。他家竹林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板栗树。每天大表哥下地之前,把娘舅装在箩筐里,用绳索和滑轮把他吊到树桠上去,回家用饭时再把他放下来。我妈说,娘舅现在表情好得很,下雨天不上树,仍编筐,编的筐也比之前都雅些了。
“还没薅完哩,薅完这点就回家!”她开朗地说。
给他送望远镜去那天,我把他背到竹林内里的巷子上。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马路上一条被嗅觉引领时而小跑时而停下的黑狗时,他脸上的笑容天真得像一个实足的大傻瓜。通过望远镜,能够清楚地瞥见狗嘴流出的哈喇子和云钩似的尾巴上的绒毛。拿开望远镜,他用肉眼看了看,发明他竟然是自家的狗,他像遭到美意的捉弄似的高兴不已。
那天梁书家的顺手摘了别人的一个瓜,娘舅瞥见了,他说:“噫,你家菜园里没有啊,一个瓜都要偷人家的。”梁书家的把瓜藏在衣服上面,娘舅说:“那么大一个瓜,藏得住呀?”梁书家的把瓜丢进草丛,不敢要了。但娘舅仍然不放过她:“有你如许糟蹋圣贤的吗?摘下来又丢了,又不是河沟里的鹅石宝(鹅卵石),那是一个瓜呀。”梁书家的被逼急了,望着娘舅的方向破口痛骂。她的话娘舅一句也听不见,娘舅说:“你在给梁书念佛吗?要念回家去当着他的面念呀,隔山隔水的他那里听得见。”
娘舅七十岁了,从我母亲嫁给我父亲那天开端,他就等着我们一个个出世,然后给我们当娘舅。也就是说,他之前并没甚么特别之处。1976年,他的双腿在水库工地上被压断了,成了一个矮别人一截的小老头。从那今后他那里也没去过,整天坐在屋檐下编筐、编箧、编筛子、斗箕,凡是用竹子编得出来的,平常糊口用得着的东西,他都能编。每到赶场天,表哥何国良把他编好的东西挑到香溪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