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老舐犊丧残生 张知县诛枭成铁案[第3页/共8页]
过了半年三个月,忽又有人家来议亲,倒是一个宦户人家。姓殷,老儿曾任太守,故了。赵六老却要扳高,央媒求了口帖,选了谷旦,极浓厚的下了一付谢允礼。自此聘下了殷家女子。逢时致时,逢节致节,往来往来,也不知用度了多少礼品。
现在且说一段不孝的故事,畴前寡见,近世罕闻。正德年间,松江府城有一富民姓严,伉俪两口儿度日。三十岁上无子,求神拜佛,无时无处不将此事挂在动机上。忽一夜,严娘子似梦非梦间,只听得空中有人说道:“求来子,终没耳;添你丁,减你齿。”严娘子清楚听得,次日,即对严公说知,却不解其意。自此今后,严娘子便感觉眉低眼慢,乳胀腹高,有了身孕。怀胎十月,历尽艰苦,生下一子,眉清目秀。伉俪二人,欢乐倍常。万事多不要紧,只愿他易长易成。工夫荏苒,又早三年。当时也倒聪明俗俐,做爷娘的百依百顺,没一事违拗了他。休说是世上有的物事,他要时定要寻来,便是天上的星,河里的月,也恨不得爬上天捉将下来,钻入河捞将出去。似此情状,不成胜数。又道是:“棒头出孝子,箸头出违逆。”为是严家伉俪养娇了这孩儿,到得大来,就便目中无人,天王也似的大了。倒是为他有财帛利用。又好结识那一班惨刻奸刁、没天理的衙门中人,多只是阿谀畴昔,阿谁敢与他普通见地?却又极好樗蒲,搭着一班儿火伴。多是妙手的赌贼。那些人贪他是出钱施主,劈面只是蜜语甘言,谄笑胁肩,赚他上手。他只道世人至心喜好,且非常帮衬。便铺高兴地,大胆呼卢,把那黄白之物,无算的暗消了去。严公经常苦劝,却终久溺着一个爱字,三言两语,不听时也只索罢了。岂知家私稀有,经不得十博九空。似此三年,垂垂凋耗。
过了两七,李作头来讨棺银。六老道:“去替我家小官人讨。”李作头依言去对赵聪道:“官人家赊了小人棺木,幸赐价银则个。”赵聪光着眼,啐了一声道:“你莫不见鬼了!你眼又不瞎,前日是阿谁来你家赊棺材,便与阿谁讨,却如何来与我说?”李作头道:“是你家老官来赊的。方才是他叫我来与官人讨。”赵聪道:“休听他放屁!好没廉耻!他自有钱买棺材,如何图赖得人?你去时便去,莫要讨老爷怒发!”且背又动手,自出来了。李作头返来,将这段话对六老说知。六老纷繁泪落,忍不住哭起来。李作头劝住了道:“赵老官,不必如此!没有银子,便随分甚么东西准两件与小人罢了。”赵六老只得出来,翻箱倒笼,寻得三件冬衣,一根银馓子,把来准与李作头去了。
由来天网恢恢,何曾漏却阿谁?
为说慈鸟能反哺,应教飞鸟骂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