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奉狠心盘贵产 陈秀才巧计赚原房[第1页/共8页]
工夫如隙驹,陈秀才风花雪月了七八年,将家私弄得洁净快了。马氏常常苦劝,只是旧性不改,本日三,明日四,虽不比日前的松快轻易,手头也还棚凑得来。又破钞了半年把,现在却有些火急了。马氏倒也看得透,道:“干脆等他败完了,倒有个住场。”以是再不去劝他。陈秀才燥惯了脾胃,一时那边变得转?倒是没银子利用,世人撺掇他写一纸文契,往那三山街开解铺的徽州卫朝奉处借银三百两。那朝奉又是一个爱财的魔君,终是陈秀才的名头还大,卫朝奉不怕他还不起,遂将三百银子借与,三分起息。陈秀才自将银子还是去破钞,不题。
这一首诗,单说世上人贪婪起处,便是十万个金刚也降不住;明显的刑宪陈列在前,也顾不的。子列子有云:“不见人,徒见金。”盖谓当这点动机一发,精力命脉,多注在这一件事上,那管你行得也行不得?
马氏微微的笑道:“若公然依得这一段话时,想这令媛有甚难处之事?”陈秀才见说得有些来源,赶紧问道:“银子在那边?还是去与人挪借?还是去与朋友们结会?不然银子从那边来?”马氏又笑道:“若挪借时,又是一个卫朝奉了。世情看冷暖,人面逐凹凸。见你这般时势,阿谁朋友肯出银子与你结会?还是求着自家屋里,或者有些活路,也不成知。”陈秀才道:“自家屋里求着兀谁的是?莫非娘子有甚扶助小生之处?望乞娘子提掇指导小生一条路头,真莫大之恩也!”马氏道:“你平时那一班同欢同赏。知间见机的朋友,怎没一个来瞅睇你一瞅睇?元来本日原只好对着我说甚么提掇也不提掇。我女流之辈,也没甚提掇你处。只要与你说一说过。”陈秀才道:“娘子有甚说话?任凭措置。”马氏道:“你现在当真收心务实了么?”陈秀才道:“娘子,怎还说这话?我陈珩若再向花柳丛中看脚时,永久出息不言,死于非命!”马氏道:“既恁他说时,我便赎这庄子还你。”
陈秀才吃搅不过,没极何如,只得出来与那原中说道:“卫家那主银子,本利共该六百两,我现在一时候委实无所措置,隔湖这一所庄房,约值干余金之价,我意欲将来准与卫家,等卫朝奉找足我令媛之数罢了。各位与我全面此事,自当相谢。”世人料道无银得还。只得应允了,去对卫朝奉说知。卫朝奉道:“我已曾在他家庄里看过。这所庄子怎便值得这一千银子?也亏他开这张大口。就是只准那六百两,我也还道过分了些,你们众位怎说如许话?”原中道:“朝奉,这座庄居,六百银子也不能勾得他。乘他此时宽裕之际,胡乱找他百把银子,准了他的庄,极是便宜。倘如有一个出钱主儿买了去,要如许美产就不能勾了。”卫朝奉传闻。紫胀了面皮道:“当初是你每世人总承我如许好主顾,放债、放债,本利涓滴未曾见面,反又要我拿出银子来。我又不等屋住。要这所败落屋子做甚么?若只是这六百两时,便认亏些准了;不然时,只将银子还我。”就叫伴当每随了原中去说。
一小我仓猝去请了陈秀才到来。陈秀才大发雷霞,嚷道:“性命关天,怎便将我家人殛毙了?不去府里出首,更待何时!”叫世人提了人腿便走。卫朝奉搭搭地抖着,拦住了道:“我的爷,委实我未曾暗害性命。”陈秀才道:“放屁!这小我腿那边来的?你只到官辩白去!”那富的人,怕的是见官,况是性命?只得哀告道:“且渐渐筹议,现在凭陈相公怎地处罚,饶我到官罢!怎吃得这个没头官司?”陈秀才道:“当初图我财产,不肯找我银子的是你!本日占住屋子,要我找价的也是你!恁般刁悍,本日又将我家人收留了,谋死了他!恰好公报私仇,却饶不得!”卫朝奉道:“我的爷,是我不是。甘心出屋还相公。”陈秀才道:“你如何谎说添造房屋?你现在只将我这三百两利钱出来还我,补缀庄居,写一纸伏辨与我,我们便净了口,将这只脚烧化了,此事便泯然无迹。不然时本日天清日白,在你家里搜出人腿来,人目昭彰,一传出去,不到得轻放过了你。”卫朝奉委曲无伸,却只要没事,只得写了伏辨,递与陈秀才。又逼他兑还三百银子,催他出屋。卫朝奉没何如,连夜搬往三山街解铺中去。这里自将腿藏过了。陈秀才那一口气,方才消得。你道卫家那人腿是那边的,元来陈秀才十月半步月之夜,偶见这死尸退来,却叫家僮陈禄取下一条腿。次日只做陈禄去投奔卫家,却将那只腿悄地带入。乘他每不见,却将腿去埋在空外伏贴,还是走了回家。这里只做去寻陈禄,将那人腿搜出,定要告官,他便镇静,没做理睬处,只得出了屋去。又要他白归还这三百银子利钱,此陈秀才之奇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