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人间训1[第1页/共6页]
或誉人而适足以败之,或毁人而乃反以成之。何故知其然也?费无忌复于荆平王曰:“晋之以是霸者,近诸夏也;而荆之以是不能与之争者,以其僻远也。楚王若欲从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子建守焉,以来北方,王自收其南,是得天下也。”楚王悦之,因命太子建守城父,命伍子奢傅之。居一年,伍子奢游人于王侧,言太子建甚仁且勇,能得民气。王以告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觉得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具也。”因而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成复用也。燕常侵魏入城,臣请北击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地盘非益广也,群众非益众也,入何故三倍?”对曰:“以冬砍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春以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不得歇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天下有三危:少德而多宠,一危也;才下而位高,二危也;身无大功而受厚禄,三危也。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何故知其然也?昔者,楚庄王既胜晋于河、雍之间,归而封孙叔敖。辞而不受。病疽将死,谓其子曰:“吾则死矣,王必封女。女必让肥铙之地,而受沙石之间有《宀侵》丘者。其地确石而名丑。荆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孙叔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铙之地。其子辞而不受,请有《宀侵》之丘。楚国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惟孙叔敖独存。此所谓损之而益也。何谓益之而损?昔晋厉公南伐楚,东伐齐,西伐秦,北伐燕,兵横行天下而无所绻,威服四方而无所诎,遂合诸侯于嘉陵。气充志骄,淫侈无度,残暴万民。内无辅拂之臣。外无诸侯之助,戮杀大臣,靠近导谀。来岁出游匠骊氏,栾书、中行偃劫而幽之。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死。夫克服攻取,地广而名尊,此天下所愿也,但是终究身故国亡,此所谓益之而损者也。夫孙叔敖之请有《宀侵》之丘。沙石之地,以是累世不夺也;晋厉公之合诸侯于嘉陵,以是身故于匠骊氏也。世人皆知利利而病病也,唯贤人知病之为利。知利之为病也。夫再实之木根必伤,掘藏之家必有殃。以言大利而反为害也。张武教智伯夺韩、魏之地而禽于晋阳,申叔时教庄王封陈氏以后而霸天下。孔子读《易》,至《损》、《益》,何尝不愤但是叹,曰:“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与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短长之反,祸福之流派,不成不察也。”
夫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人自成之。祸与福同门,利与害为邻,非崇高人,莫之能分。凡人之发难,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推断,而后敢以定谋,其或利或害,此愚智之以是异也。晓天然觉得智,知存亡之枢机,祸福之流派,举而用之,沉迷于难者,不成胜计也。使知所为是者,事必可行,则天下无不达之途矣。是故知虑者,祸福之流派也;动静者,短长之枢机也。百事之窜改,国度之治乱,待而后成。是故不溺于难者成,是故不成不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