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俏逸云除欲除尽 德慧生救人救澈[第1页/共6页]
德夫人听得喜好非常,方要再往下问,那边慧生过来讲:“天不早了,睡罢!还要起五更等着看日出呢。”德夫人笑道:“不睡也行,不看日出也行,您没有闻声逸云师兄谈的话好极了,比一卷书还风趣呢!我真不想睡,只是情愿听。”慧生说:“这么好听,你为甚么不叫我来听听呢?”德夫人说:“我听入了迷,甚么都不晓得了,还顾得叫你呢!但是好多时没有喝茶了。王妈,王妈!咦!这王妈如何不承诺人呢?”
慧生、老残步行,不远便到了日观峰亭子等日出。看那东边天脚下已通红,一片朝霞,超出越明,见那地下冒出一个紫红色的太阳牙子出来。逸云指道:“您瞧那地边上有一条明的跟一条金丝一样的,相传那就是海水。”只说了两句话,那太阳已半轮出地了。只可爱地盘上面。有条黑云像带子一样横着。那太阳才出地,又钻进黑带子里去,再从黑带子里出来,轮脚已离了地。那一条金线也看不见了。德夫人说:“我们去罢。”转头向西,看了丈人峰、捐躯岩、玉皇顶,到了秦始皇没字碑上,摩挲了一会儿。本来这碑并不是个石电影,竟是叠角斩方的一枝石柱。上面竟半个字也没有。
妙喜如来福德相;
说着大师都起家同去,就是这西边的两间北屋,进得堂门,正中是一面大镜子,上头一块横匾,写着“逸情云上”四个行书字,中间一副春联写道:
只要下款“赤龙”二字,并无下款。慧生道:“又是他们弟兄的笔墨。”老残说:“此人几时来的?是你的朋友吗?”逸云说:“内里是朋友,内里是师弟。他客岁来的,在我这里住了四十多天呢。”老残道:“他就住在你这庙里吗?”逸云道:“岂俱在这庙里,的确住在我炕上。”德夫人忙问:“你睡在那边呢?”逸云笑道:“太太有点狐疑山顶上说的话罢?我睡在他怀里呢!”德夫人道:“那么说,他竟是坐怀稳定的柳下惠吗?”逸云道:“柳下惠也不算得甲等人物,不过散圣罢咧,有甚么希奇!若把柳下惠去比赤龙子,他还要说是贬他呢!”大师都伸舌头。
两个老姑子迎在门口,打过了顿首,进得客堂,只见一个杏仁脸儿,面着桃花,眼如秋水。琼瑶鼻子,樱桃口儿,年纪十五六岁风景,穿一件出炉银色彩的库缎袍子,品蓝坎肩,库金镶边有一寸多宽,满脸笑容赶上来替大师存候,明知必然是靓云了。正要问话,只见中间走上一个戴熏貂皮帽沿溺毙子的人,走上来向德慧生请了一安,又向世人略为打了个千儿,还对慧内行落第着年愚弟宋琼的帖子,说:“敝上给德大人存候,说昨儿不晓得大人驾到,失礼的很。接大人的信,敝上很怒,叫了少爷去问,本来都是虚证,没有的事。已把少爷申斤了几句,说请大人万安,不要听旁人的闲话。今儿早晨请在衙门里便饭,这里遴选了几样菜来,先请大人胡乱吃点。”
德夫人道:“请你把这一节一节如何变法,能够唆使我们罢?”逸云道:“两位太太不嫌啰嗦,我就说说何妨。我十二三岁时甚么都不懂,却也没有男女相。到了十四五岁,初开知识,就晓得贺欢男人了;倒是喜好的美女人。如何叫美女人呢?像那天津捏的泥人子,或者伶人唱小旦的,感觉他实在是好。到了十六七岁,就感觉这一种人真是泥捏的绢糊的。内里都雅,内里一点儿没有;必须有点斯文气,或者有点威武气,才算小我。这就是同任三爷要好的时候了。再到十六八岁,就变做专爱才子豪杰,看那报馆里做论的人,下笔千言,天下事没有一件不晓得的。真是才子!又看那出洋门生,或者看人两国兵戈要去观战,或者本身请赴前敌,或者借个题目本身投海而死,或者一洋枪把人打死,再一洋枪把本身打死,真是豪杰!厥后细细察看,晓得那发群情的,多数知一不知二,为私不为公。不能算个才子。那些借题目他杀的,一半是发了疯痰病,一半是受人家捉弄,更不能算个豪杰。只要像曾文正,用人也用得好,用兵也用得好,料事也料得好,做文章也做得好,方能算得才子;像曾忠襄自练一军,救兄于祁门。厥后所向无端,团守雨花台,毕竟光复南京而后己,是个真豪杰!再到十八九岁又变了。感觉曾氏弟兄的才子豪杰,另有不敷处,必须像诸葛武侯才算才子,关公、赵云才算得豪杰;再后感觉管仲、乐毅方是豪杰,庄周、列御寇方是才子;再推到极处,除非孔贤人、李老君、释迦牟尼才算得大才子、大豪杰呢!推到这里。人间就没有我中意的人了。既没有我中意的,反过来又变做没有我不中意的人,这就是屡变的景象。迩来我的主张把我本身分做两小我:,一个叫做住世的逸云,既做了斗姥宫的姑子,凡我应做的事都做。【ㄨ】不管甚么人,要我说话就说话,要我陪酒就陪酒,要搂就搂,要抱就抱,都无不成,只是陪他睡觉做不到;又一个我呢,叫做出世的逸云,整天里凡是闲暇的时候,就去同那儒释道三教的贤人玩耍,或者看看六合日月变的把戏,很够高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