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银汉浮槎仰瞻月姊 森罗宝殿伏见阎王[第3页/共6页]
小凤走上前去,看他拜佛起来,说道:“二娘舅来了。”高维转头一着。见了老残,欢乐的了不得,说:“你几时来的?”老残说:“我刚才来的。”高维说:“你来得恰好。你看我这花本年出的异种。你看这一朵花,总有上千的瓣子。内里看像是白的,细看又带绿色,定神看下去。仿佛不知有多少远似的。平常碧玉,没有香味,这类却有香,而又香得极清,连兰花的香味都显得浊了。”老残细细的闻了一回。感觉所说真是不差。高维忙着叫小童煎茶,本身开厨取出一瓶碧罗春来讲:“对此好花,若无佳茗,未免孤负良朋。”老残笑道:“这花是感你好诗来的。”高维道:“昨日我很想做两首诗贺这花,厥后恐怕把花被诗熏臭了,还是不做的好。你来倒是切实在实的做两首罢!”老残道:“不然,大凡统统花木,都是要用人粪做肥料的。这花太清了,用粪恐怕力量太大。不如我们两个做首诗,比方放几个屁。替他做做肥料,岂不大妙!”二人都大笑了一回。而后老残就在这里,不过都是吃酒、谈诗、养花、拜佛这些事体,无庸细述。
正在沉默。只见那黑须老头儿在老远的东边招手,老残仓猝去了,走到老头儿面前。老头儿已戴上了大帽子,却还是马褂子。内心说道:“本来阳间也是本朝服饰。”随那老头儿进了宫门,却还是走东角门进。大甬道也是石头铺的,与阳间宫殿普通。仿佛还要大些。走尽甬道,朝西拐弯就是丹墀了。上丹墀仿佛是十级。走到殿门中间,却又是五级。进了殿门,却偏西边走约有十几丈远,又是一层台子。从西面阶层上去,见这台子也是三道阶路。上了阶,就瞥见阎罗天子坐在正中公案上,头上戴的冕旒,身上着的古衣冠,白面黑须,于非常寂静中却带几分驯良气象。离公案约有一丈远的风景,那老者用手一指,老残明白是叫他在此施礼了,就跪下蒲伏在地。看那老者立在公案西首,手中捧了很多簿子。
老残一人坐在轩中,想想有何叮咛,直想不出。走到窗外,感觉月明如昼,气象清幽,万无声籁,微带一分惨痛的滋味。说道:“嗳!我还是睡去罢,管他甚么呢。”走到本身寝室内,见帐子垂着,床前一双鞋子放着。心内一惊说:“呀!谁睡在我床上呢?”把帐子揭开一看,本来便是本身睡得正熟。内心说:“怎会有出两个我来?临时摇醒床上的我,看是如何。”死力去摇,本来一毫也不得动。内心明白,点头道:“现在站着的是真我,那床上睡的就是我的尸首了。”不觉也堕了两点眼泪,对那尸首说道:“明天屈你萧瑟半夜,明早就有多少人来哭你,我现在就要少陪你了。”回顾便往外走。
问完以后,只见阎罗回顾前面说了两句话,听不清楚。却见座旁走下一小我来,也同那老者一样的装束。走至老残面前说:“请你起来。”老残便立起家来。那人低声道:“随我来。”遂走公案前绕至西,距宝座不远,当中有无数的小椅子,排有三四层,看着仿佛像那看马戏的起码坐位差未几,只是都已有人坐在上面,惟最下一层空着七八张椅子。那人对老残道:“请你在这里坐。”
老残坐下,看那西面也是这个模样,人已坐满了。细心看那坐上的人,煞是奇特。男男女女整齐乱坐,还不算奇。有穿朝衣朝帽的,有穿蓝布棉袄裤的,另有光脊梁的;也有和尚,也有道上;也有极光鲜的衣服,也有极褴褛的衣服,男女皆同。只是穿官服的少,不过一二人,倒是不三不四的人多。最奇第二排中间,一个穿朝服中间椅子上,就坐了光脊梁赤脚的,只穿了一条蓝布单裤子。点算西首五排,人大抵在一百名高低。却看阎罗王宝座前面,却站了有六七十人的风景,一半男,一半女。男的都是袍子马褂,靴子大帽子,大抵都是水晶顶子花翎居多,也有蓝顶于的,一两个罢了。女的却都是宫装。最奇者,这么多的男男女女立站前面,都泥塑木雕的相仿,没有一人谈笑,也无一人摆布傲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