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宋公子蹂躏优昙花 德夫人怜惜灵芝草[第1页/共5页]
二人坐下。青云楞着个脸说道:“这信要不着劲,恐怕他更要封的快了。”逸云道:“傻小子,他敢获咎京官吗?你不晓得像我们这类削发人,要算轻贱到极处的,可知那娼妓比我们还要轻贱,可知那州县老爷们比娟妓还要轻贱!遇见驯良百姓,他治死了还要抽筋剥皮,锉骨扬灰。遇见有权势的人,他装王八给人家踹在脚底下,还要昂开端来叫两声,说我唱个曲子您听听罢。他怕京官老爷们写信给御史参他。你瞧着罢!明天我们这庙门口,又该挂一条彩绸、两个宫灯哩!”大师多忍不住的笑了。
说着,只见门帘开处,出去了两小我,一色打扮:穿戴二蓝摹木缎羊皮袍子,玄色摹本皮坎肩,剃了小半个头,梳作一个大辫子,搽粉点胭脂,穿的是挖云子镶鞋。进门却不打顿首,对着大家请了一个双安。看阿谁大些的,约有三十岁风景;二的有二十岁风景。大的长长鸭蛋脸儿,模样倒还不坏,就是脸上粉重些,约莫有点烟色,要借这粉盖下去的意义;二的团团面孔,淡施脂粉,却一脸的清秀,眼睛也另有神。大家行礼已毕,让他们坐下,大师心中看去:约莫第二个是靓云,因为感觉他是靓云,便就越看越都雅起来了。
大师听得此话,都吃了一惊。老残也自悔讲错。心中暗想看此吐属,必然是靓云无疑了。又听他问道:“扬州本是名流的聚处,像那‘八怪’的人物,现在总另有罢?”慧生道:“前几年另有几个,如词翰家的何莲舫,书画家的吴让之,都还下得去,迩来可就一扫光了!”慧生又道:“就教法号,想必就是靓云罢?”只见他答道:“不是,不是。靓云下乡去了。我叫逸云。”指那大的道:“他叫青云。”老残插口问道:“靓云为甚么下乡?几时来?”逸云道:“没有日子来。不但靓云师弟不能来,恐怕连我如许的乏人,只好下乡去哩!”老残忙问:“到底甚么原因?请你何妨直说呢。”只见逸云眼圈儿一红,停了一停说:“这是我们的丑事,不便说,求老爷们不消问罢!”
大师举杯替二云道了谢,随便喝了两杯。德夫人惦记靓云。向逸云道:“您才说靓云为甚么下乡?咱娘儿们说说不要紧的。”逸云叹口气道:“您别笑话!我们这个庙是畴前明就有的,积年以来都是如许。您看我们如许打扮,并不是像那倚门卖笑的娼妓,当初原为欢迎上山烧香的上客:或是官,或是绅,大抵满是读书的人居多,以是我们从小全得读书,读到半通就念佛典,做功课,有官绅来陪着讲发言,不讨人嫌。又因为尼姑的装束颇犯人的忌讳,如果上任,或有甚丧事,大抵俗说瞥见尼姑不吉利,以是我们三十岁之前满是这个装束,一过三十就全剃了头了。虽说一样的陪客,喝酒行令;间或有喜好风骚的客,随便滑稽两句,也何尝不成对答。倘若停眠整宿的事情,却说是犯着祖上的清规,不敢妄为的。”德夫人道:“但是你们这庙里人,个个都是处女身材到老的吗?”逸云道:“也不尽然,老子说的好:‘不见可欲,使心稳定。’如果过路的客长,天然没有相干的了。若本地绅衿,常来起坐的,既能夹以滑稽,这此中就难说了!男女相爱,本是情面之正,被情丝捆扎,也是有的。但此中十小我里,必然总有一两个守身如玉,始终不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