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烈女祠（五）[第1页/共3页]

因而，暮秋时节，渐冷的时候，梁家的屋子、地步，族里全都收走了，做了族里的祭田。屋子里最后一点东西也被连续朋分了。

二妹则总找不到下家。因她病怏怏的，瘦得似不幸的地老鼠，见到的都思疑活不久了。拉归去恐怕还要费一张破草席。

祝家一贯风雅，承诺了。

就在这当口，祝家红红洋洋地传起来，说是六少奶奶原要守节一年，却因终念亡夫，固然族人各式禁止，公婆千言劝止，仍要自缢，移灯节女祠。祝家人筹算替六少奶奶选个身后就能成灵移灯的好日子，然后再开坟把六少奶奶和六少爷合葬。

二妹转头一看，空无一人的节女祠里，长明灯倒成一片，灯油流淌，火蛇舔上了帷幔，燃起了神主牌。

二妹瞥见，族长的小儿子偷偷塞了一贯钱给神婆。

鸠酒、白绫、刀。都摆在了她们面前的一个香案上。

梁二嫂子只是疯疯颠癫地嘲笑。

这些声音里，有轻柔的，有调皮的，也有沉寂的。

面前的祭神舞，还浮夸大夸跳，衣袖扬起，袖子甩着。

二妹则满怀畏敬惶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感受有不属于人间的奇伟可骇的神力。

俄然，火光里又闪出一张粉墨油彩的花鬼脸――和梁小儿死去的阿谁早晨，梁家的屋子被收走的那天，一模一样的油彩花脸。

六少奶奶在节女祠一面倾圮的墙旁，向他们招手：“过来这边！”

出完丧，梁二嫂子发了疯，要去和神婆算账。神婆则放下话，说她不敷虔诚。

十里八乡，都传闻了这事。都说祝家将来要减免多少多少赋税。那即将上报的牌坊，又有多么威风呵。

祝家的婆子不说话了。

二妹想说甚么，最后也只问：“你拿它做甚么？”

火光冲着门，他们脸上花花的油彩，簌簌的粉，宽宽的衣袍，都在火光里跃动。一如之前梁小儿死去的阿谁早晨。

荒唐天下荒唐人，倒置人间倒置事。

前面的台上，也轰轰然乱了起来，浓烟起了，说是有人放火。忽地一声，这边有人喊灭火，那边有人喊香案倒了，仿佛倒置的天下都在火光里燃烧。

二妹呆站在屋子内里惶惑然。身边的梁二嫂子还是喃喃念着“陪他去，陪他去”。

而节女祠从门口到内里一列列排开的可怖的泥像，印在地上，影子也是倒置的。

这类要出新节女的日子，节女祠才会大开其门，男男女女都无顾忌地在节女祠内里看热烈。闲人来了，连克日到这里的外村夫都来看了。

乃至还请来了县太爷。县太爷一听是祝家，一听又是这等能够上表贤人的功德，赶快地承诺了来凑个热烈。

隔着门，二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仿佛代表着她平生中各种未知的奥秘的运气的大花脸，在来来去去。

哦，她想，或许是像那些婆子说的，进节女祠，比下辈子当猪好一点。因而，她把衣服穿了，把饭端起来吃了。

戏就在节女祠里摆。

小男孩眨眨眼，说：“给我家没了娘的不幸小狗做窝。”

被关在屋子里饿了好几天的二妹，这才气够吃上饭了。送饭的嫂子劝她多吃，不然，那里来的力量当节女。又送来好衣裳，劝二妹穿戴。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件破衣服出来了。那是二妹唯有的两件衣服之一。

梁家人见了眼红。族长把胡子一捋，叹道：“近年苛捐冗赋日重，族里的祭田佃田，也不好啊。”他俄然天真天真地拍了拍熟行：“啊呀，有了，有了！不幸二侄弟妇妇啊，阿谁山里人把她拉走的时候，她嘴里都一个劲地对着本身媳妇念‘你陪他去’、‘你陪他去’。那小孩子家家，年幼入鬼域，也的确是需求人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