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梧桐院[第1页/共5页]

道观，便是那观道之地。削发人便是那出世之人。道观老诚恳实观道，削发本本分分出世，本都不该该涉世过深。别忘了，这里是北凉，阿谁曾经让江湖人士变成过街老鼠的祸首祸首，这些年不是在边疆巡关，就是在北凉那座清冷山上，冷眼望着北凉。黄楠郡青荣观以古木参天闻名于北凉，去道观烧香之路绿荫覆地，是郡内达官权贵夏季避暑的绝佳处所，因为北凉王府建于清冷山之上，青荣观又有小清冷的佳誉。青荣观向来与黄楠郡大小官员干系深厚，像那崇尚黄老的功曹大人王熙桦，固然没有度师，却拜了监院观主青槐道人做“先生”，并且这位古稀道人跟王熙桦的政敌，太守宋岩亦是订交多年，宋岩不因王熙桦拜了这位羽士为先生，就跟青荣观干系疏离，想来青槐真人自有旁人不及的神仙遗风。现在离阳灭佛，唯有北凉道三州亲佛，很多和尚和尚争相涌入北凉出亡，青荣观也大开“避暑”之门，多是来者不拒，幸亏青荣观香火鼎盛，不然恐怕就要给那么多张嘴硬生生吃垮，借住青荣观的僧侣中又以江南道名僧黄灯禅师最为闻名，这小半年来一僧一道相互参议，两边佛道之辩，并不闭门，让黄楠郡士子趋之若鹜，不管是否听得懂，仿佛不去听上一听就俗不成耐。入夜，道观的夜幕，青色近墨，只要一处挂起灯笼，灯火模糊，有两支不避俚俗的陌生曲子瓜代响起，乍听之下荒腔走板，倾耳再听也许就能咂摸出些独到味道。老道人白发童颜，度量一柄拂尘，背靠廊柱席地而坐，恰是精于斋礁科仪的青槐道人。身边有位老衲双手悄悄拍掌，正哼唱到一句“夺燕子口泥，刮佛面金妆，削蚊子腿肉……”，他便是灭佛大难当中从江南道流落到北凉的黄灯禅师。曲终不散人犹在，两位白叟相视一笑。黄灯禅师轻声问道：“青槐老友，贫僧在江南道上便听闻青荣观有一架西蜀雷氏古琴，当初雷氏跟随亡国君主一同赴死，之前家属所藏所斫百余琴，都尽数捣碎，可谓已成绝响，不知这琴还能操曲否？”老道人遗憾道：“贫道动手时，那架‘绕殿雷’已经被烧去大半，琴弦一根不剩，常常有西蜀遗民望之泣泪。”黄灯禅师感喟道：“缘起缘灭。”老道人昂首望向高挂灯笼，俄然笑道：“佛道两家何尝不是青蝇竞血，白蚁争穴。”老衲人点了点头，沉默过后，问道：“觉得北凉之主如何？”道人倒也言谈无忌，说道：“自是功劳熛烈。本朝世爵典制，论功有六，建国，靖难，擒反，屏藩，御夷，征蛮。北凉王徐骁占五，何止功高盖主。只是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死，便是不忠。”老衲人笑容澹泊，云淡风轻，道人在看大红灯笼，和尚则是歪头看向一串无风而哑的铁马风铃。嗡一声震响。固然听上去绝对独一一声，却有多达四十余根弩箭激射向屋檐下。老道人眉头一皱，没有收回视野，仅是拂尘一拂，就将身前几根弩箭裹在拂尘白丝中，然后抖腕一抛，假借弩箭去敲击弩箭，竟是将这一大泼水箭雨尽数挡在屋檐以外。两名甲士一前一后，从暗影中大步踏来，他们间隔外廊另有十步时，就换成一拨羽箭带着弧度超出甲士头顶，老道人站起家，一手持拂尘，一手抓住白丝，扯出大半，抛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