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家族使命[第1页/共6页]
宇文孝直笑笑,开口道:“文帝以后,便是炀帝。文帝之俭仆,可谓帝之典范,其子炀帝之荒淫,亦是无人能及。隋之天下,戋戋数十年,经乱世急转而衰,皆因炀帝徒劳百姓,乱征四夷而至。大业七年,炀帝亲征高句丽,赴举国之兵,总计一百一十三万,所到之处,旗号千里,出师盛况,千古无出其右。炀帝矜功轻敌,兵行险招,意速战持久,高句丽大将军乙支文德诈降,隋军入彀大败,初度辽东城,九军三十余万,兵败偿还,不敷两千罢了。事时,我族健儿放逐参军,大多有去无回,半路流亡者,数千人之众,为避朝廷降罪,至营州以北而不回,居于山野,数十年后,融本地北胡之民,为东族力氏。贞观末年时,西氏力氏交通来往,无法奚与契丹崛起,从中阻当,近百年来,不得复合。”
“哼!”宇文孝直扬起酒樽,高举过须,一口饮下,叹道:“吐蕃虽悍,非不成破,其羌浑稠浊,部落皆是主谋,而非心折,朝廷若早一举攻之,虽是凶恶,何来本日之患?高句丽远,徒有军功,西域诸国,本不为患,朝廷恪守安西四镇,一旦陇右被吐蕃所陷,又当如何策应?吐蕃恃青海之地为腹,易守难攻,居高临下,四镇安能恪守?朝廷隔击万里,攻西域而纵吐蕃,只因西域富庶,吐蕃唯有牛羊,不敷以满帝王将士之贪欲。”
宇文重缓缓走进侧廊,陈文若与宇文孝直趁着熟肉未至,先将葫芦中的酒水分个洁净,待宇文重返来,二人已有几分醉意。文若不堪酒力,食些野菜酒肉垫垫肚子,宇文孝直却只是喝酒。
“依老朽看,公子本是性善之人,傲而不躁,郁而哑忍,本有大儒之风,然公子行事稳妥,工于心计,重实而不偏虚,事事绸缪,不结群于人,不随波于流,不心奇于事,不涉险于利,操守朴重,谨慎至极。可凡事总有变故,一旦离开掌控,公子行事断交暴虐,应对过激,反而自责太重,遇事则悲,测度人之歹意,乃至思过于行,不堪重负,如此内吝于己,迟早疯掉不成。”
文若听了,连连点头,虽不能参透全数,短时候内也有所归纳,问道:“现在国力强大,兵锋正劲,依老先生之言,五十年内,北境生祸,究其启事,是外族崛起入内,还是出师兵败于外?”
“老先生之意,朝堂以内,将有内哄?”
宇文孝直缓缓挪开手心,烛光垂垂浮上文若阴沉容颜,渐露人色。宇文孝直见文若沉着下来,继而说道:“就心性而论,公子脾气寒微,心存畏敬,自主边界,不鄙别人之劣,不美己已之能,是有能而不为,如此一来,空乏信心,不得穷尽其志,忧思于内,故而寡欢,但正因如此,公子知已之漏,补已之短,不被身外之物所束,易变通,弥久而愈韧,厚积而薄发,郁在心中迭起,丘壑不成测量,只待机遇将至,气度淤塞顿开,如冰雪淤化于大江,奔腾万里而一发不成清算。如此心性,如此表情,当今罕见,老朽岂能错过?”
“高句丽自慕容氏入主辽东,已百余年,距中原远,隔海而望,地壤靺鞨,西有突厥,朝廷出兵挞伐,水军跨海,难以重兵击之,步骑深切,粮草拖至千里,突厥一旦出兵,腹背受敌,且高句丽亲信之地,不在辽东,而是平壤、海内城、汉城,呼为‘三京’,远在鸭绿、汉江之间,隋军兵锋未及,只涉辽东,不敷以威胁根底。如此悠远,强行纳为版图,毫偶然义,后有太宗灭东突,解腹背之敌,高宗出兵跨海,一统百济新罗,灭高句丽,然运营数年,终是放弃,为何?其地民族性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