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画(一)[第1页/共3页]
目睹了大太太率了众女眷起家出迎,我昂首低身候在一旁。
昂首?我慌得竟然怵然不动,倒是万嬷嬷在我身后催促:“新奶奶抬眼,老爷叮咛呢。”
世人随了周怀铭步出厅堂,来到天井,立在回廊下,抚玩那蚕丝屏,群情纷繁,都在交口奖饰这蚕丝屏的精彩。
周怀铭是如何一夜之间擒来了这匪首?又为何带他来到我的面前?还当了府里这些女眷。
他眸光射来时,幽冷澄湛,似千年寒潭幽深不成见底。那一顷刻间大惊失容,天呀!这不是……我一背凉汗涔但是下,那夜山神庙,蒙面人的眼眸,不就是如此?只是那日,他多了些不羁,不似本日的深沉,不成见底难以揣摩。我与这眼神似曾了解,却又仿佛隔世。难怪,难怪五姨太说,老爷对我那日犯险逃命的事儿了如指掌。我不由犯了深思。
无数猎奇的目光顺了老爷的眼神望去,只见堂外,一幅乌黑的蚕丝画屏抬来,摆在了台阶下的天井中的影壁前。落日暗澹而微小的光芒铺在那溢着珠光的丝屏上,模糊透出几分暗澹之色。不知为何,当然明知这定是上好的冰蚕丝屏,代价不菲的珍品,却总感觉透出一股莫名的阴沉诡秘。
那赤裸的上身泥土血污已经混去一处,仍然可辨肮脏的黄麻裤的色彩,我惊得双眼目光发直,周身颤栗,这不是那日山谷里碰到的强盗?是这贼子,那日打马绕了我和冰绡放肆的笑骂着,阿谁大当家的,对我心胸不轨,瓜棚围我在此中,色迷迷的满口肮脏,还口口声声要让周怀铭当活王八,还要将我挂去城头,那些污言秽语,带我重回那恶梦,揭起心底的疤痕,惨痛。
“夫人,下官,今儿个,就用这活人作画!”他一字一顿,凝睇我的目光鹰鸷吓人。
官兵推上来一五花大绑的男人,周身泥泞,如被捆绑的野兽奋力挣扎着,他头围黄巾,环眼圆睁,破口痛骂不止。
脚步声渐近,衣履声杂沓,我的一颗心却蓦地提起。不远千山万水舟车劳累远嫁来周府,我的郎君究竟是多么人物?想到那些令民气惊的传闻,强盗们忿忿的谩骂,我的心更是不宁,仿佛隔着的一层纱就要缓缓揭开,阿谁传说中狰狞脸孔的魔头立时要乍现面前。
作画?莫不是老爷要在这乌黑的冰蚕丝画屏上挥毫?这周府老爷如何这般匪夷所思。任他是丹青大师,我只为这宝贵的冰蚕丝屏可惜。
“老爷回府!”一声声通禀垂垂散开在厅堂,声音由远及近。
我正在彷徨,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惊得咬抽手,却被他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逼视得撤退,拉着我就向门外而去,反惊得我手足无措。他攥的很紧,微微有些疼。我故意甩开那只大手,但是,他毕竟是我夫君,无从抵当。
一阵风温热的停在了我面前,只感觉头顶一阵暗影压迫而来,我心下一抖,男人的声音浑厚降落在头顶传来:“昂首!”
倒是五姨太猎奇地说一句:“这不是库里那扇雨霁天青冰蚕丝屏吗?江宁织造府的名品,还是我们爷前几年在京里得来的,不远千里运回兴州。现在为新mm作画,倒也是颇配得美人呢。”听着五姨太绘声绘色报告这丝屏的来源,他深抿薄唇,唇角深深雕刻难言的一丝笑意,目光射向我,是夸耀,是嘲弄,说不清。只是,若在这丝屏上作画,岂不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