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闻喜（二）[第1页/共3页]

黑沉沉的一片，芦苇红蓼沙沙作响。

哗啦啦的声响，他收回芦苇，那芦苇杆前端从水池里挑出一只绣花鞋。鞋，是我的醉杨妃色软缎绣鞋，上面还缀着一朵淡粉色的绒线球，现在也湿塔塔的一蹶不振。想是落水时掉了鞋子，我竟然涓滴未发觉。

他伸手捏下我鬓角一朵半挂的栀子花，那花突经这场存亡劫已有些打蔫，不再鲜艳。他谨慎翼翼地托了那花在掌心，吹口气，暴露天真的笑意轻声细语：“看，我能将它吹口仙气，变没。”

失魂落魄的我牙关颤抖，目露惶恐，狼狈不堪，却仍止不住牙关瑟瑟的颤栗。顾不得了落水时被石头滑破皮那生痛的膝盖和腿，扯破的裙摆，臂上擦破的伤，我强咬了牙，抓紧那拯救的手，不肯放松。

举头，一轮清月静朗，装点疏星几颗，丝云半遮，夜来暑意浓，但天阶夜色淡淡凉意，令一颗烦躁的心便静了下来。打发焰绮去寻冰绡返来，我单独穿过梅园，行至静波亭九曲石栏桥旁的水池，满池荷叶田田，亭亭肃立，俄然扑啦啦一阵响惊得我扶住水池边的水柳。原是脚步声惊飞荷花塘内栖息的水鸟，是我扰了它们的清梦。忽记起那句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心下不无感慨，生出些淡淡的苦楚。

他打量我，似待我说信与不信，我凄然一笑，那里故意机看他变戏法？

绝处逢生，饱吃惊吓的我已不觉诧异，只我的心却在一悸一悸的不定，泪水潸但是下，模糊的抽泣，鬼门关，一线之隔，不过一夕间，我又几乎遭难。所幸我还谙熟水性，所幸我眼疾手快抓住了芦苇石头，所幸另有他来救我。

我的泪便至此止住。

俄而，他悄悄地望着我，好言轻声透出些许奥秘道：“看，我为你变个戏法。”

悄悄的，忽听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蹑手蹑脚的，定是冰绡这鬼丫头寻来了。我逃去那里，她都能寻来。我忍住笑，故作不知，心想待她再靠近些，我猛地回身，看看是谁能唬谁一惊?

缓缓的，那声音靠近我，只在我欲回身的刹时，忽觉不对，那声音，不是冰绡，呼吸声略显粗重，深沉，缓缓的谨慎翼翼向我而来。心头一动，是他？

“名花，可惜明珠暗投了。撤去院外，看了心烦！”我抛下一句话，冷冷地回身回房，丫环婆子们在我身后一片唏嘘感慨。兰花虽好，无法所赠非人。

水，冰冷的仿佛能够浸入骨髓。我的双手紧紧扒住大青石，将近脱力了。惶恐失措中我严峻地向上望，想起那暗夜中的手，盗汗涔涔而下。是何人在害我，要索我的命吗？

掩耳盗铃？我忍不住想笑，我被他那当真的神情逗笑，噗嗤笑出声，扭过甚，颊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他却兴趣勃勃地望我一眼问：“可还想看？”

立在水池边，恰见一块大青石斜伸而出，能够歇脚。本来欲坐下，待行至其上，观围岸丛生的芦苇红蓼，悄悄玩味那淡淡的水中圆月。半厢倒影，一池星光，风晕开波纹，被波光揉碎做满池碎银，未几时，风静，又复原成一幅水墨美景。

一只大手伸来，倒是冰冷。那只手似是想要尽力将我向上扯，却何如沾了水的衣衫变得沉重不堪。他似是使力，也竟拉不动我分毫。我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只手，是要救我，还是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