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痘疹(三)[第2页/共3页]
“墨玉,墨玉,泥金……”我极力呼喊着。面前的绝望胜似前几日的存亡关,若我毁了面貌,就是苟活下来,又有何用?我有力地坐在打扮台前。孤寂的两滴泪垂垂从脸颊滑落,莫不是红颜薄命,上天用心要如此作弄我不成?
俄然记起了六姨太那挖苦嘲弄的言语,疹子?我惊得一个寒噤,仿佛当头一棒被人打晕,脑筋里嗡嗡作响。疹子,我火辣辣的脸颊,肿痛的眼,无处不在悄悄的瘙痒,爬动着埋没在身材中的可骇。
吃过药,我稍事温馨,躺在床上闭目,却还是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炽热,只是有力睁眼。半夜,炽热如烙铁烫在身上,让我惊醒,我一阵瑟瑟颤栗,惊得四下望着。
我的心一沉,额头冰冷,惊骇与寒意传遍满身。
我卷起来那浅碧色细绫衾衣的袖笼,暴露一段乌黑的臂膀,不感觉一阵触目惊心。
“这是芨芨草煎熬的药汁,每四个时候一饮,是官方偏方,包治天花痘疹。”他自傲的目光,熠熠中尽是期冀。仿佛手心中谨慎翼翼捧的不是药碗,而是我随时摇摇欲坠的性命。
“八奶奶,可有何叮咛?”墨玉出去,端来粥糜。
他身子微微一抖,悄悄一声嗟叹,却用力更是搂紧我火炭般炙热的身子在怀里,颤抖的声音欣喜:“不怕,不怕,忍一忍,就好了。”
入夜风疏雨骤,寒气侵人,窗外林间雨声沙沙不竭,倍感萧瑟。檐上铁马声叮当乱响,催得人意乱心烦。我蓦地惊醒,倒是周身滚热难受,仿佛被曝晒在太阳下炙烤,每一寸皮肤都被烧焦,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恨不得冲去屋外,痛快地淋一场暴雨,浇灭周身灼痛的烈火。
我翻身下床,也不及去穿鞋,赤着足挣扎着奔去打扮台寻镜子,我要看看,我现在到底变作一副甚么鬼模样?
我肌肤莹白,昔日致深老是爱把弄我的玉臂,悄悄捏玩着赞了说:“冰肌玉骨自生凉的美人臂便是如卿这般。”只是现在,那本来白净的臂上密匝匝如会合了诸多暗红色的蚂蚁,聚做一片片,从心底生出高耸的可骇。奇痒令我冒死地抓挠,那疹子却越来越鼓。惊得我顷刻间倦意全无。
“热,热~”我呢喃道,伸手空抓空舞着,仿佛在摈除面前胶葛的厉鬼。
我挪了身子,要穿鞋下地,却忽觉周身一阵瘙痒,开初是只是脖颈,我悄悄抚过,依约觉出藐小的疙瘩,正在游移,俄然感觉脸颊,手臂,大腿,脖颈……到处如虫爬过般的瘙痒。
苦涩的药汁灌去我的口中,那略烫的苦涩令我胃中一阵翻滚。我一张口,药一下子都吐了出来。
“冷,冷……”屋内仿佛是冰窖普通,冷雨似浇在我肌肤上,体表寒凉颤抖,体内倒是冰火两重天,冰与火在体内比武胶葛着,在我身材合二为一又遽然分开,好似那窗外的风雨声吼怒而来。
四下沉寂,无人回声。
我迷含混糊地半睁半闭着眼眸,温馨了半晌,吃力地喘气,只是那火辣辣的热意还是灼伤喉头般的痛。我扭摆着头,吃力地摆脱着无形的桎梏,如岸上一条离水的鱼,痛苦绝望地挣扎着,过未几时变要被炽烈的日光烤干。
唇齿边泛出血腥味道,他却毫不皱眉含笑地欣喜我,搂住我的手毫不松力,那暖和的话语就凑在我耳边说:“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