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致深(三)[第2页/共2页]
世人散去,独周怀铭立在春暄馆的天井,好言安抚了斯蒂尔画师几句,言语间倒是宽柔兼济。斥责了六姨太的鲁莽无知,却也警告斯蒂尔华人是礼节之邦,男女有别,不成逾矩。更是叮咛了贴身的小厮孝儿留在春暄馆服侍着,以防再肇事端。让孝儿带了斯蒂尔出去喝酒压惊,算是替六姨太赔罪。
六姨太的娘家本是都城的官员,也算是出身王谢,常日里就颇是因家世张扬。现在老爷斥责她“不读书,见地鄙陋”,清楚是骂她没有学问,这在书香世家的蜜斯该是如何的欺侮逼视。一句话玉珑又惊又恼,愣愣半晌没了话,神采顷刻青白没了赤色。
我揣摩他克日外忧不竭已是心烦,现在家宅不宁女人作怪,他定是深恶痛绝,不然不会如此重言斥责六姨太金氏。传闻六姨太的兄长在京为官,还是很有些名誉的,不是气急,周怀铭何故出此狠话?我并非想落井下石,只想借此让六姨太寻些端庄事儿去做,少来无事生非。
我颇是惊奇,看周怀铭一脸安静地摆摆手似是默许三姨太的发起,五姨太屈膝低首从命去办。只是我满腹猜疑,这石老夫子是何方崇高?目睹六姨太玉珑已经痛哭失声,瘫坐在地,被丫环婆子们架起拜别。
五姨太福了一福领命,六姨太惊恼得喊一声,“老爷!”她转眼噙了一眼的泪,言语哀哀的。《女训》《礼记.内则》之类的文章,若她公然出身书香家世,该是垂髫之龄的蜜斯们倒背如流的文章,现在逼她重读,仿佛让她重学《三字经》《弟子规》普通的轻辱。她岂能不急?
我楚楚不幸地望着他,如一只无枝可栖的小鸟儿,他执了我冰冷的指尖低声说:“委曲澜儿你了。”
诸事已毕,他侧头转向我,唇角勾着一抹拿捏的笑意。
我一阵惊羞,恍悟他的促狭。羞恼得啐他一口扭身欲逃,嘴里还叨念一句:“不端庄!为官不尊的!就不消怕被言官弹劾了去?”
我本只想借机让玉珑有个经验,好歹收敛几分,却不想三姨太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就给六姨太玉珑下了如此一个套儿,还套牢了马腿,稳稳的逃脱不得了。
我笑了点头,发起说:“既然是不知之过,本就怪不得六姐姐的。漪澜有个不情之请,望老爷成全。”我一幅恭谨的模样,他惊奇地望着我,踱步向前,不再看我,随口道:“但讲无妨。”
她要辩论,却一时候理屈词穷,委曲得撇撇嘴,眼里扑簌簌落下。才颐指气使的放肆气势仿佛大火遭暴雨打灭,凉凉的泪滚落,望向老爷的目光反有几分不幸委曲。她倒是委曲了。
他肃立对我立在廊下,风拂起他的衣摆飒飒作响,我的茶红色水墨画裙鼓起如风中摇摆的花儿。相互立了半晌,我低垂着头,含了几分愧意,下颌紧紧贴去了胸口。
我惊得咂舌,不由噗嗤一笑,竟然有如此的趣事,难怪玉珑急恼得痛骂三姨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