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大江秋夜雨潇潇(1)[第1页/共5页]
“阿弥陀佛!”胖和尚双手合十道,“削发人衣是僧衣,三衣本是粪扫之衣。鞋是草履,蒲草乃是无情众生。头是秃顶,剃度之身早无亲情牵挂。这三样东西本就是绝情之物,即便它们被雨淋透,对师弟你来讲又算得甚么烦恼呢?故而师弟所得‘清净’乃是因你身外无情所困,却不必然是‘真清净’。”
胖和尚莞尔答道:“师弟,我观本年的气候大不似往年。连月这般大雨,交通来往怕要多生隔绝。慢说江河众多,水路定然艰险。恐怕就连驿道也已是*****马不能行了。前日我已托一行脚的香客帮手刺探,说是迩来各地风雨成灾,江南多家商号都暂歇了谋生。看来我二人若要准期而至,多有不易呀!”
梦里江湖醉几次,醒来魂断泪盈杯。
瘦和尚忍不住打断问道:“我灵隐寺前辈济颠祖师始入佛门便置身于俗世喧闹,可也算作此中么?”
瘦和尚听后似有所悟又似有不解,“若如许说,师兄头上箬笠乃是临行前可淳禅师亲赠。师弟们都说这是禅师将箬笠作为信证传与你,此中深意便是但愿未出处师兄你继席禅师的衣钵。这顶依托了禅师无穷恩典的箬笠,师兄却舍得拿它来挡雨,但是因为做到了真正的清净么?”
胖和尚走着走着俄然立足不前,目光停滞在一棵孤零的桂树底下。桂树绿叶丛间,其花已然灿黄如金星星点点,含苞吐萼冷露凝香。他闭目凝神深嗅一口寒香,长抒襟怀吟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瘦和尚故作庄容,驳道:“非也!佛曰:‘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亦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苏轼词虽萧洒,但是他既言不惧风雨,又何故穿上蓑衣呢?这岂不是执念未破、尘根未断么?”言罢非常得意。
瘦和尚嘿嘿陪笑:“师兄常日里不是舌粲莲花么,如何本日只能勉强笑笑,莫不是被我道破禅机无言以辩了?”他又决计向胖和尚侧身见礼道:“多年来与师兄说禅论道从未有赢,本日可算我略胜一筹?”
瘦和尚正在对劲之间,却听胖和尚话下并非诚服,问道:“师兄此话何意?”
再说那武林之上,因处所权贵士族争权夺势,朝廷自顾不暇。江南一带业已成诸家博弈纷争之地。一来各门各派均自仰仗一方豪势称雄,皆因各为其主,各谋其事,则稍有龃龉便以刀剑论事;二来此地帮派教会浩繁,武学世家林立,赌斗争胜成风。坊间谚云:“四门八派十二帮,衡山绝技冠群芳。一岛一坞两座楼,水月灵宫拔头筹。”大略道出了江南一隅的武林权势。
胖和尚想到深处忽闻瘦和尚击节而歌道:“前朝居士披蓑衣,后代和尚戴竹笠,都言本身佛后辈,不解雨中清净意……”唱罢冁然朗笑。
胖和尚听他言及禅意不由“噢?”了一声问道:“怎讲?”
瘦和尚道:“师兄所说的两位前辈高人一名不知所踪,江湖传言其已成仙登仙。另一名传闻东游扶桑不归,今后再无人得见。这二位前辈的事迹多数是经人诬捏,不过皆是虚无缥缈之人罢了。”
胖和尚续道:“想必太祖天子亦深知此人志向,立国后仅封其为“伯”,并时有堤防侵犯之心。更有人说他为使太祖不疑,佯装入棺诈死。太祖得其死讯则秘令龙骧卫开坟验尸,却因奇门遁甲阵设下的疑冢终究不得求证。刘伯温匡时济世为太祖立不世之功,位列肱骨却不结党营私,身居高位而能公道不阿。天下安稳他便功成身退,平生如同天上归云,可谓‘拖云从龙去又回,偶然却似故意来’。实在人若似云这般‘偶然’,便也就有了清净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