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酸(上)[第1页/共3页]
只饶是跪遍漫天神佛,烧香烧的阖镇烟雾环绕,好像瑶池。还请了那么些个传闻得道的巫师法士过来祈雨,聘仪更是眼睛不眨的舍出去,却没见一个过路菩萨显灵。
双目收回奇特的亮光,嘴角眼睑不自发地抽搐,哭音也蓦地拔尖儿:“宗亲们,街坊们,何荫松自家吃饱,不顾旁人死活,这是生生逼着我们寻死啊!街坊们,既是他何荫松不仁,我们与其活活饿死,不如同心合力,挣条活路!”
既是善的不可,那就只要咬咬牙来恶的了。
“老爷!”
“牲口,牲口,我们何家怎的出了你这么个无耻下作的牲口!”
直至气喘吁吁的老管家从外院急奔而来,顾不得满头满脑喷涌而出的汗水,踉跄着在颖娘跟前立住略有些佝偻的身子,朝着正如困兽般团团转的何员外一拱手,沙哑的声音里尽是说不出的怠倦、无措,另有惊骇:“老爷,那些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来了,这回不但提着米袋挑着箩筐,手里还都拿着家伙什,气势汹汹,怕是端的就要脱手啊!”
眸子子一转,一个主张滚下鼻头,已是握着拳头踮起脚尖,公理凛然地大声道:“大伯,您老怎的骂我打我,侄儿都认。就算雷公老爷真要劈我,侄儿也认了!”还道:“我只求雷公老爷开开眼,千万别再放空雷了,救救百姓百姓吧!”
何满仓说着说着也许说顺口了,不免说秃噜了嘴,暴露狐狸尾巴来。
就好似在印证老管家这话儿所言不虚普通,这厢何员外方才“啪”地一巴掌拍在鸡翅木的八仙桌上头,震得桌上一片“丁零当啷”的碰瓷声,高高的院墙外却快速鸦雀无声。
却叫看了场好戏的何员外浑身黏稠血液涌上天灵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畴昔。
本年开春就不是一个好年景,天旱少雨,就连夙来四十五日无日头的黄梅天都万里无云的,老天爷倚疯做痴的就是不开眼,地里的裂缝已能伸进一只手,市道上物价腾贵,俱是靠天用饭的平头百姓哪还坐得住,却只能寄但愿于老天爷,纷繁烧香膜拜,祈求彼苍恕罪。
那一回,先是旱魃后是水潦,再加上另有当场落草的匪患反叛,长江两岸赤地千里,白骨累累,跟人间天国实没两样的。
好一番气势汹汹的唱念做打。
背对着世人乔张做致的何满仓天然不会想到,身后已经有人开端惦记“人祭”了,嘴角小幅度的上挑了一下,却抽搐了半晌方才勉强收住。
这会子听得何满仓竟肯捐躯本身,以期神灵怜悯,降雨以救百姓百姓,不管怎的说,起码当下确切是感激涕零的。
实则已经下认识地沉浸在了自家本该应市的花式月饼的工序上,本身以及周遭的统统,都被她风俗性的主动隔断在外了。
乃至于已有好些个有了春秋的阿婆老娘颤颤巍巍的扶着膝盖就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的念叨着“活菩萨”,在朝他叩首了。
提及来何员外本年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可就这短短月余的风景,本来斑白的头发已是全白了,脸上皮松肉垂,就连本来藏神的双眼都浑浊了起来,已是老态尽显。
听老辈人说,年有丰欠,风调雨顺的年景虽说向来可贵,十中无一。毕竟风、雨、阴、晴总会过分失时,水、旱、蝗、疫老是无年不灾,可上一回这般地骄阳蒸的闹旱魃,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儿,仿佛还是六十年前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