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字号[第3页/共4页]

但是过了一年，三合祥倒给天成了。

周掌柜和正香村的老板成了好朋友。偶然候还凑上天成的人们打打“麻将”。天成也是本街上的绸缎店，开张也有四五年了，但是钱掌柜就始终没号召过他们。天成用心和三合祥打对仗，并且吹出风来，非把三合祥顶趴下不成。钱掌柜一声也不出，只偶尔说一句：我们做的是字号。天成一年倒有三百六十五天是记念大跌价。现在天成的人们也过来打牌了。辛德治不能理睬他们。他有点余暇，便坐在柜里发楞，面对着货架子――本来架上的布匹都用白布包着，现在用整幅的通天扯地地做装潢，看着都眼晕，那么花红柳绿的！三合祥已经没了，贰内心说。

查抄的门生到了。周掌柜脸上要笑出几个胡蝶儿来，让抽烟，让喝茶。“三合祥，冲这三个字，不是卖东洋货的处所，以是呀！诸位看吧！门口那些有德国布，也有土布；内柜都是国货绸缎，小号在南边有联号，自办自运。”

三合祥的门凳上又罩上蓝呢套，钱掌柜眼皮也不抬，在那边坐着。伴计们温馨地坐在柜里，有的悄悄拨弄算盘珠儿，有的徐缓地打着哈欠，辛德治口里不说甚么，心中但是焦急。半天儿能不出去一个卖主。偶尔有人在外边打一眼，仿佛是要出去，但是看看金匾，往天成那边走去。偶然候已经出去，看了货，因不打代价，又白手走了。只要几位老主顾，经常来买点东西；可也偶然候只和钱掌柜说会儿话，慨叹着年代如许穷，喝两碗茶就走，甚么也不买。辛德治喜好听他们说话，这使他想起昔年的风景，但是他也晓得，昔年的风景，大抵不会返来了；这条街只要天成“是”个买卖！

辛德治要找个处所哭一大场去！在柜上十五六年了，没想到过――更不消说见过了――三合祥会落到这步六合！如何见人呢？合街上有谁不恭敬三合祥的？伴计们早晨出来，提着三合祥的大灯笼，连巡警们都另眼对待。那年兵变，三合祥固然也被抢一空，但是没像摆布的铺户那样连门板和“言无二价”的牌子都被摘了走――三合祥的金匾有种庄严！他到城里已经二十来年了，此中的十五六年是在三合祥，三合祥是他第二家庭，他的说话、咳嗽与蓝布大衫的款式，满是三合祥给他的。他因三合祥、也为三合祥而高傲。他给铺子去索债，都被人请出来喝碗茶；三合祥虽是个买卖，但是和照主顾儿们仿佛是朋友。钱掌柜是常给照主顾儿行红白情面的。三合祥是“君子之风”的买卖：门凳上常坐着四周最面子的人；碰到街上有热烈的时候，照主顾儿的女眷们到这里向老掌柜借个座儿。这个名誉的汗青，是长在辛德治的内心的。但是现在？

辛德治也并不是不晓得，年初是变了。拿三合祥的摆布铺户说，多少家已经把老端方舍弃，而那些新开的更是提不得的，因为底子就没有过端方。他晓得这个。但是是以他更爱三合祥，更替它高傲。它是人造丝品中独一的一匹道地大缎子，仿佛是。假定三合祥也下了桥，天下就没了！哼，现在三合平和别人家一样了，假定不是更坏！

钱掌柜公然返来了。街上只剩了正香村的煤气灯，三合祥规复了昔日的寂静，固然因为欢迎钱掌柜而吊挂上那四个宫灯，垂着大红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