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这一辈子(6)[第3页/共5页]
好了,我不再说这个了;紧自贫嘴恶舌,倒仿佛我不同意自在似的,那我哪敢呢!
我再从另一方面说几句,固然还是话里套话,但是多少有点窜改,好教人听着不俗气腻烦。刚才我说人家宅门里如何自在,如何豪阔,谁可也别曲解了人家做老爷的就整六合大把往外扔洋钱,老爷们才不这么傻呢!是呀,姨太太擦比一个小孩还贵的香粉,但是姨太太是姨太太,姨太太有姨太太的造化与本领。人家做老爷的给姨太太买那么贵的粉,正因为人家有处所能够抠出来。你就这么说吧,比如你做了老爷,我就能按着宅门的端方奉告你很多诀窍:你的电灯,自来水,煤,电话,手纸,车马,天棚,家具,信封信纸,花草,都不消耗钱;最后,你还能够白使唤几名巡警。这是端方,你要不明白这个,你的确不配做老爷。奉告你一句到底的话吧,做老爷的要空动手儿来,满膛满馅地去,就仿佛刚惊蛰后的臭虫,来的时候是两张皮,一会儿就变成肚大腰圆,满兜儿血。这个比方稍粗一点,意义但是不错。自在地搂钱,独裁地省钱,两下里一合,你的姨太太便能够擦巴黎的香粉了。这句话或许说得太通俗了一些,随便吧!你爱懂不懂。
七块钱,扛枪,打裹腿,站门,我干了三年多。由这个宅门串到阿谁宅门,由这个衙门调到阿谁衙门;老爷们出来,我施礼;老爷出来,我施礼。这就是我的差事。这类差事才毁人呢:你说没事做吧,又有事;说有事做吧,又没事。还不如上街站岗去呢。在街上,起码得管点事,用用心机。在宅门或衙门,的确永久不消耗甚么一点脑筋。赶到在闲散的衙门或汤儿事的宅子里,连站门的时候都满能够随便,拄着枪立着也行,抱着枪打盹也行。如许的差事教人不起一点儿劲,它生生地把人耗疲了。一个当仆人的能够有个盼望,哪儿的事情甜就想往哪儿去,我们当这份儿差事,明知一点好来头没有,但是就那么一天六合穷耗,耗得连本身都看不起了本身。按说,这么余暇无事,就该当吃得白白胖胖,也总算个别面呀。哼!我们并蹲不出膘儿来。我们一天老绕着那七块钱筹算盘,穷得揪心。心如果揪上,还如何会发胖呢?以我本身说吧,我的孩子已到上学的年事了,我能不教他去吗?上学就得费钱,古今一理,不算出奇,但是我上那里找这份钱去呢?仕进的能够白占很多很多便宜,当巡警的连孩子白读书的处所也没有。上私塾吧,学费节礼,册本笔墨,都是钱。上黉舍吧,礼服,手工质料,各种本子,比上私塾还费很多。再说,孩子们在家里,饿了能够掰一块窝窝头吃;一上学,就得给点心钱,即便我们肯教他揣着块窝窝头去,他本身肯吗?小孩的脸是更轻易红起来的。
你瞧,在大清国的时候,凡事都有个准谱儿;该穿蓝布大褂的就得穿蓝布大褂,有钱也不可。这个,大抵就应叫作独裁吧!一到民国来,宅门里可有了自在,只要有钱,你爱穿甚么,吃甚么,戴甚么,都能够,没人敢管你。以是,为争自在,得冒死地去搂钱;搂钱也自在,因为民国没有御史。你如果没在大宅门待过,大抵你还不信我的话呢,你去看看好了。现在的一个小官都比老年间的头品大员多享着点福:讲吃的,现在交通便利,山珍海味随便地吃,只要有钱。吃腻了这些还能够拿西餐洋酒换换口味;哪一朝的皇上大抵也没吃过洋饭吧?讲穿的,讲戴的,讲看的听的,使的用的,都是如此;坐在屋里你能够享用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现在纳福的人才真叫作纳福,天然现在搂钱也比畴前自在很多。别的我不敢说,我准晓得宅门里的姨太太擦五十块钱一小盒的香粉,是由甚么巴黎来的;巴黎在哪儿?我不晓得,归正那边来的粉是很贵。我的邻居李四,把个胖小子卖了,才获得四十块钱,足见这香粉贵到甚么境地了,必然是又细又香呀,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