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水[第1页/共3页]
长亭出了屋子,立在院中,环目四望。栖桐院不大却胜在格式精美,院中多树,屋后一株梧桐一株银杏都很有些年初。墙根处一弯溪水,清透见底,潺潺不断。不知是不是花木富强的原因,鸟鸣声不断。细谛听了一回,不觉莞尔。
傅隐见她两眼放光,一脸痴痴只顾在琴身上摩挲,清了清嗓子以示提示,她却还是懵懂不觉。方出言道:“再摸下去,这把上古好琴可就毁了。”
曲终,尾音仍环绕不散,青羽已如透支普通,垂眼软软地今后仰倒,却稳稳落入一个度量。
已是深夜,药斋偏院的斋房里,烛火仍亮着。泽芝将手边的方剂录完,正欲收起,方剂里滑落一张素笺。笺上笔迹清峻飘逸,记取些草药,细细看来,恰是青羽用来调度身子极佳的几味。
软轿方分开,一人踏入房中,见礼以后沉默而立。长亭和傅隐见着来人,俱是一楞。山院中生员和酒保大家皆着青袍,院子里除了草阶树影,一贯素净得很。面前这位女子却一身嫣红长裙,衬得雪肤鲜艳,恰好气质清冷,反差实在有些大。
默立好久正欲提步分开,余光中见后院转出一人,一身红裙浓艳。泽芝手中竹篮里,深色的药渣,仍有淡淡的烟气。她走到近前,微微欠身施礼,垂目不语。
他扫了眼篮中药渣,目光在她面上巡了一回,“女人的方剂有些重,她体质虽寒,也受不住大热。”他声音淡淡。
墨弦抬眼,她身上素袍微微皱着,脸侧一道睡痕从眉梢蜿蜒至嘴角。发间的簪子有些松,几缕长发脱开了,轻柔垂在肩上。前额的发有些湿,应是临出门前用水净面醒了醒神。他复又垂下眼,掩去极淡的一丝笑意。
酒保奉了琴出来,她坐稳了一看,忍不住呀的一声,立时有了精力,面前竟是眼馋了很多年却不得见的绿绮。琴身通体玄色,透着模糊幽绿,如藤蔓缠于古木。伸手重拨了一下,琴音煌煌,耐久不散。
“施药时,水温稍暖些,方剂里可再多加一份山奈。”墨弦叮咛。
那女子微微欠身,“上回白芷还余了些,在外头备着,应是能够一起用了。”明显面无神采,举止神态又偏生出各式风情。
青羽醒来已是傍晚,昏黄间听得帐外有人低语,闻声内里动静又止了声响。眼一花就见一人扑出去,嘴里叽叽呱呱嚷嚷着,“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如何几天没见就晕了......”
长亭再欲多问,屋外已有酒保抬来软轿,墨弦将青羽安设在轿中,命采蘩送她去栖桐院。
墨弦考虑半晌,“只取一半便可,随我去看看几味药的成色。”起家与她一同分开。
渐至曲尾,调中更加暗哑,青羽只觉心口钝痛,挣扎欲止却没法节制,垂垂神采发白,额际尽是盗汗。
长亭抢步进屋,只见墨弦怀中的人儿双目紧闭,神采惨白。走到近前,见墨弦点头表示,方伸手搭上青羽的手腕。听脉半晌,长亭眉间紧皱,切磋地望向墨弦。墨弦不语,接过采蘩递上的帕子,将青羽额头的汗水细心拭去。
他坐了好久,久到内心藏的极深的那一处,那些不肯触及的,垂垂浮出水面,愈发清楚起来,也焦灼起来。
那笔迹她认得,他的眸中如山林深幽又仿佛湖面烟雨阑珊,只一眼便可沉湎其间。但是那双眼睛看得不是本身,唯独只看着她,栖桐院里被一向谨慎护着的阿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