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伦布[第2页/共4页]
这所医学院年代长远,申明显赫。一部校史便是大半部中国的当代医学史。我坐的台阶下,一块石牌,铭文清楚:民国七年建。
我坐在人体解剖室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院子里连翘嫩黄,玉兰润白。
我在家里的职位举足轻重。我从小过着幸运的日子,有哥哥替我打斗,给我零费钱;姐姐替我洗衣服,奉告我哪个女孩值得一追。固然我好吃懒做,不能谈笑存亡,但是我生下来就皱着眉头,半岁会说话,一岁跟老迈爷学骂街,两岁跟电台学平话“陆文龙骑一匹蓝色战马”,哥哥姐姐以为我集合了百口的聪明。姐姐大学毕业后找了个事情,上班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大众汽车,因为不能忍耐大众汽车的拥堵和售票员的欺侮,骑自行车又几乎出了车祸,一气之下在四年前去美国寻觅真谛。曾经获得过北京市少年铅球冠军的姐姐在本国人眼里是东方美女,异域的爱情像路边的野草一样生生不息。但是,姐姐信赖我的聪明,每在生长一段干系之前,总要让我把关,应用我的聪明,掂掂洋兄弟们的斤两。
它的旧址是个王府。院子四合中矩,三面房,一面门,中间是内圆外方的青砖院子。三面的屋子青琉璃铺顶,飞檐翘角,飞檐上小兽狰狞,神仙清秀。
我至今不能信赖,我曾经那么纯粹。
“他不一样。”姐姐每回都会这么说,固然每回不一样的处所都不一样,“人很聪明,会打桥牌,会作当代诗,是个才子。”
我对小说比对阿谁不着名的美国土鳖感兴趣很多。
春雨不竭,缠绵如愁。
我从怀里取出一小瓶GIN酒,呷一口,松枝的暗香。我想,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和戴望舒的《雨巷》就产生在这类气候、这类处所。这类时候,轻易产生性幻觉,设想一个长发长裙的女人就坐在间隔本身半尺远的台阶上,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雾蒙蒙地看着远处,远处甚么也没有。她就如许陪着你,帮你化解那些表达不出来的思惟,偶尔叹一口气,如许就好。
雨还鄙人,我又喝了一口酒,把瓶子干了。我一伸手,把空瓶子放到雨里,看有几丝雨飘出来。我身边阿谁并不存在的长发女人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我托他给你带了点儿东西,一件斯坦福大学的短袖衫,一本Philip Roth的小说。你去饭店找他,也给他带点儿东西。”姐姐在电话那头说。
我方才在解剖室里最后复习了一下尸身,过了一遍最首要的布局。满屋子的防腐剂气味让我恶心。我晓得在这类苦雨不竭的气候里,鬼与鬼风俗在如许的环境里交换感情。白先生说解剖室走廊两边的标本柜里盛放的各种器官属于分歧汗青期间的各种名流、名伶、富商、悍贼、佞臣。抗日战役中的某一天,闻名的北京人头盖骨传闻也是从这里奥秘地消逝。那些器官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面无神采,透过玻璃瓶,显得惨白并且衰老,仿佛全然不记得它们的来生当代。人嘛,一样的开端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