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算无可算[第2页/共3页]
他见老了,当初精气的两撇八字胡蓄成了短促的山羊胡,两颊凸起下去,棱角欲趋清楚,嘴唇紧抿着,几近崩成了一条线。那双曾令她一心神驰的眼睛也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以后的沧桑与哑忍,望着她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白衣裳的女人叮咛了一句,自接下篮子,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去。
他微微蹙了眉,旋即又松开,抑着声音道:“老是我疏于照顾你,负了你母亲所托,你有甚么难处,不要再瞒着我。”
“娘舅多虑了。”她垂眸低笑,不肯再吐一字。
劈面有两个小厮,一个赶马,一个撬轮子,宋连实心气力帮他们推了几次,不想这车外头看着素雅,内里倒是金丝楠木所制,非常吃重,马和人力量都用尽了车也还纹丝不动。他抹着汗退下来,“不可不可,这模样入夜了也推不出来,山下就有农庄,二位不如再请些人来帮手。”
目光相接处,相互皆怔。
“舅母可好?”
“请恕失礼。”
“您节哀。”她意味性的安抚。
李明微蹙了蹙眉,道:“走山南,绕行吧。”
车辙辘辘滚过空中,她长长探出一口气,肘支在膝头,双手掩住了脸。
她纳福,“请为大人扶车。”
“那条路前年滑坡,已被封了,要绕行,只要西边儿百望祠一起可走,不过这路远,回城的话起码要花两个时候,还不如在这里等一等,不过女人如果不耐烦,我们也可绕一绕,今儿腐败,百望祠祭百望海棠诗会,这会儿倒是热烈。”
她点着头,眼里已含热泪,仰脸咽归去,悄悄扯了个笑,“久不见,娘舅可好?”
这车正卡在路右边的一个水坑里,半个轮子都歪了下去,山路不算窄,这水坑也非常较着,本来往左便可绕过,不知如何就正恰好好陷了下去,乃至于将将挡在路当中,摆布都过不得车了。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答话,平淡疏朗的女声,一如这骤雨初歇的山林,清爽而怡人。
朝闻道,夕死足矣。于他而言,存亡又算甚么?
宋连看畴昔,目之所及只见一只青缎兽纹皂靴和一角藏青袍角,缓缓踩在了脚凳上,落地走了两步今后,返身顿住。
“陆离娘舅。”她先出了声,谛视在他面上。
又进步了声音喊:“兄台,费事借个道儿――”
“女人,我畴昔帮帮他们。”宋连一侧头,听里边低低应了一声,便跳下车去。
山林被洗的一干二净,青松翠柏,绿草繁荫,到处是一片葱茏的色彩。
一个瞧瞧倾斜的车身,一顿上前,“爷,这外头风景尚可,您不若下来透透气。”
八年,他已走了八年,原不该再相见的人啊。
避无可避,何必再避?
宣政六年的二甲进士秦陆离,始为李府门客,康平末以讽李任报酬钱开罪于李相,遂不容于京师,携老婆远渡南洋。宣政五年扶妻灵归京,宣政六年招考,一举中第,为宣政帝赏识重用,于浙江推行新政。
“是你。”他眼里似含了笑,“我本还担忧入不得祠,既是你,少不得随我走一遭,来替我拍门招考了。”
马车俄然一下愣住,她一惊,直起家来,端坐了问如何了。
眼望着山下风景,却问身边人:“此去百望祠另有多远?”
果不其然车下一人临风而立,犹是手持折扇施礼的姿式,见她目色一顿,却并无难堪,只是垂垂染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