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孩子(莫九)[第2页/共2页]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暖和,向来没有一句伤人豪情的话。但她偶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品德上的欺侮。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游勇,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总请或人帮手,大抵总有甚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劈面诘责他她给了或人甚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母亲23岁做了孀妇,又是当家的后母。这类糊口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万分之一二。家中经济本不余裕,端赖二哥在上海运营调剂。大哥从小就是败子,吸鸦片烟,打赌,钱到手就光,光了就回家打主张,见了香炉就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就拿出去押。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量。但他总不敷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索债的,没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借主。我母亲走进走出,摒挡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作未曾瞥见这一群人。到了近半夜,将近“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名邻舍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主开辟一点钱。作好作歹的,这一群索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拍门返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暴露一点喜色。如许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我在我母亲的经验之下度过了少年期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14岁(实在只要12岁零两三个月)就分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单独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小我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蔼,如果我能宽恕人,谅解人――我都得感激我的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