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页/共3页]

狄哀纳很想反对，并不是有谁等着他，而是因为要他俄然之间决定一件事有点儿难堪：他很有规律，甚么都得事前有个筹办。但是克利斯朵夫说话的口气的确不答应人家反对，他只得由他摆布。因而两人又谈下去了。

有的小事。讲授生的时候他还在回想；下午在乐队里又是那样的心不在焉，乃至一出门就记不起刚才奏的是甚么东西。

两人重新走下山坡。松林里已经展开傍晚的暗影；树尖还在落日中寂静的摆动，收回一片波澜声；各处是紫色的松针，象地毯似的踏上去没有一点儿声响。他们俩一句话也不说。克利斯朵夫心旌摇摇，有股非常的、甜美的感受，他很欢愉，想说话，严峻到顶点。他停了一会，奥多也跟着停下。四下里沉寂无声。一群苍蝇在一道阳光中嗡嗡的响。一根枯枝掉在地下。克利斯朵夫抓着奥多的手，声音颤栗着问：

城一小时的乡间别墅去用饭。他搭着莱茵河的船。在舱面上，他坐在一个和他年纪差未几的少年中间，那少年看他来了，就很殷勤的把身子让过一点。克利斯朵夫并没留意。但是过了一忽儿，他感觉那邻座的人老在打量他，便也瞅了他一眼，瞥见他金黄的头发光溜溜的梳在一边，面庞儿又红又胖，嘴唇上模糊有些短髭，虽是极力装做名流模样，仍脱不了大孩子神情。他穿得非常讲究：法兰绒打扮，淡色手套，白皮鞋，淡蓝领带，还拿着一根很细的拐杖。他在眼梢里偷觑着克利斯朵夫，可并不转过甚来，脖子直僵僵的象只母鸡。只要克利斯朵夫一望他，他就脸红耳赤，从袋里取出报纸，装做一心一意的读报。但是几分钟今后，他又抢着把克利斯朵夫掉在地下的帽子给捡起来。克利斯朵夫对于那么殷勤的规矩感觉奇特，把他又瞧了一眼，他又脸红了；克利斯朵夫冷冷的谢了一声，因为他不喜好这类过分的殷勤，不肯意人家管他的事。但是遭到这番阿谀，贰内心毕竟是怪舒畅的。

他们握动手，心儿直跳，的确不敢相互看一眼。

对着那些丰厚的饭菜，他们都感觉怯懦了，一时话也没有了：既不敢痛痛快快的吃，行动也变得很僵。他们俄然想到对方是个陌生人，不由得留了神。两人冒死找话来讲，老是说不下去。开首半个钟点真是窘到顶点。幸而酒饭起了感化，相互的眼神表示有了信心。特别是可贵如许大吃大喝的克利斯朵夫，话特别的多。他讲他糊口的艰巨；而奥多也不再拘束，说他也并不欢愉。他娇弱，怯懦，常常受火伴的欺负。他们嘲笑他，因为他看不上他们的行动而恨他，耍弄他。――克利斯朵夫握着拳头，说如果给他看到了，他们必然得吃些苦。――奥多也得不到父母的体味。那种苦闷克利斯朵夫是晓得的；他们俩便同病相怜。狱哀纳家里想要他做个贩子，接父亲的事。他但是想做墨客，哪怕要象席勒一样逃出本乡，尝遍千辛万苦，还是要做墨客！（并且父亲的财产将来满是他的，也不是个小数量。）他红着脸说已经写过几首关于糊口的忧?的诗，但是不敢念出来，固然克利斯朵夫再三要求。最后，他终究打动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吟了二三首。克利斯朵夫以为妙极了。他们相互说出心中的打算：将来，他们要写脚本，写歌曲。他们相互敬佩。除了克利斯朵夫音乐的名片，他的力量与行动的大胆也使奥多感觉了不起。克利斯朵夫可佩服奥多和温文尔雅，落落风雅，――在这个天下上统统原是相对的，――也佩服他的博学多闻，那是克利斯朵夫完整没有而非常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