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长夜[第1页/共3页]
白厉嘴唇颤了颤,终是站了起来,握剑的手指骨发白。
寡人,寡人也。
一股腥甜的热流涌上喉头,几滴血落在萧单身上。
我冷冷看着他,手指紧了一紧,提笔写下寥寥数语,开端三字一笔一画,写得极慢,笔尖游走,只如刀刻,力透纸背。
天昏地暗间,我被一阵响动惊醒,睁眼只见遮天蔽日的帷帐随风拂动,月光下,一抹瘦长的鬼怪朝我飘来。
“好,甚好,替朕除了一个亲信大患。”我咽下满口腥热,抚掌而笑,喉头里却只收回浓厚的喘气声,像只野兽在我的体内嘶鸣。萧煜从怀里取出帕子,替我悄悄拭去唇角溢出的血。
我伸手抹了抹,却越抹越脏,他一下融在火光里,看不清了。
这日以后,我因风寒未愈,又受重伤,一病不起。日夜瓜代,日月升落,不知过了多少光阴,我才从鬼门关转悠返来。
我牙关一紧。我晓得要萧煜是个隐患,今后我必将撤除,只是考虑到留着他能制衡萧独的权力,未想立即对他脱手,待到局势稳定再做筹算,没料,他竟早已把握了我的命脉。
萧煜替我拭净了血,便将被毯拉了上来,垂眸浅笑:“如此喜信,我实在迫不及待奉告皇叔,故而深夜前来,惊扰到皇叔了。皇叔大病未愈,先好好安息……我他日再来看望。宫里的湖都已经结冰了,等皇叔好了,春祭上我耍冰嬉给你看。”
危及皇城的危急迫在眉睫,亦比我一人安危首要。萧煜这小子,我得与他渐渐周旋,先应了他便是。
“不成,皇上,你的腿,尚不能行走!”
萧煜收好信放进信筒,又递给我另一张纸:“另有一封,皇叔,晓得是给谁的,该如何写罢?”
“你!”我捏住轮椅扶手,想踹他,双膝袭来的剧痛才令我想起我已成了个残疾。盗汗从额上滴落下来,白异用帕子替我谨慎擦去,亦跪将下来,颤声道:“皇上莫要逼他了,厉儿是羽夫人亲选的暗卫,为羽夫人和皇上毕见效命,是立太重誓的。若皇上性命有虞,死去的羽夫人泉下有知,那里能瞑目!”
楼沧不敢谎报军情,这是杀头的大罪。这一幕绝非捏造。
一诺令媛。
我不答,将信折起,转了转扳指, 终是没有取下,见腿上落了些方才萧煜削下的断发, 便捡了一缕,又取下腕上用来辟邪的玛瑙手珠,一并附到信中, 递给了萧煜。我冷眼看他将信与手诏接过,眯起双眼:“让朕写这些并驳诘事,你如何证明是朕的意义?萧独是摄政王,你当他那么好骗?”
“他回不来了,皇叔。”萧煜笑着,将一个信筒塞进我手中,“三日之前便传来动静,那小杂种胜利诱降魑族叛将乌顿,收伏魑族残兵三千,却竟放纵乌顿唾骂行军司马楼沧,乃至与魑族战俘在营地摔交比武,引得军中叛变,为防萧独叛变,举兵入侵皇城,楼沧奉皇叔旨意,将萧独及魑族战俘一并逼进鹰嘴关,放箭杀之,萧独与两千魑族战俘,尽死。”
我分不清这是相思蛊灭亡而至,还是因急火攻心。
我气得面前发黑,还想再说些甚么,却突然落空了力量。
白厉举起双手,将一物呈到我眼皮底下。
白厉跪着不动,抬手抹去面上鲜血,眼神刚毅似刃。
烛火甫灭,暗中重新占据了我的视野,脚步声垂垂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