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页/共4页]

她一跃而起筹算折返，但是细一揣摩，仿佛不当。那些寺人属慈宁宫，听的是冯寿山的号令，一定怵她外务府。本来或许没甚么，她如果特地叮咛一声，反倒此地无银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缩着脖子轻易苟安了半天，到傍晚见统统如常，内心垂垂定下来了。日落时分的紫禁城是最美的，霞光照着和玺彩画与勾头瓦当，白日的严峻氛围退散，就像百姓务农似的，地里的活儿忙完了，早晨就是摆小桌、喝小酒的时候了。

颂银算不利，年青轻的女人，本身也没经历过这个，现在要去劝谏人家，从哪儿开口呢？进了养心门直到西配殿，公然见郭常在裹着大氅坐在熏笼上，一双大眼睛凄惶惊骇。有人出去先是一颤，待看清了她的脸，大抵没见过女人穿曳撒，有点猎奇，瞧了她一眼，又瞧她一眼，咬着嘴唇满脸委曲。

颂银问：“陆总管进宫几年了？”

这是个困难，普通身上不便的嫔妃都要提早知会敬事房，到那天就不安排上牌子供选了。既然绿头牌上有这小我，天子也翻中了，临时说不成，败了皇上的兴，事情可大可小。万一见怪下来，敬事房寺人就得吃挂落儿2，轻则挨一顿板子，重则开除议罪，这都是无妄之灾。那些滚刀肉也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内心恨这主儿费事，又不敢把事回到皇上跟前，只得上外务府讨主张，谁让外务府管着全部紫禁城呢！

郭常在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吧，经不得她连哄带恐吓。考虑半天放弃了，松开大氅赤条条站起来，边上侍立的尚宫忙上来拿褥子裹起她，她转头看颂银，“小总管，您立室没有？她们说头一回很疼，是真的吗？”

“月朔十五是皇后侍寝？”

他说：“不算常常，每夜有人当班轮值，我是逢月朔十五上夜。平时夜里警省着点儿就行了，只要遇着难以处理的事他们才来找我。”

陆润抬起眼，他的眼睛是一片海，风平浪静，向来不起波澜。闻言退到一旁，躬腰比手，把她引出了配殿。

蔡和说：“在后边支应着呢，起先也劝，可这郭主儿见了男的就往外轰，也没说上话。实在我们哪儿算男人呐，就是苦当差的。我料着钟粹宫有人背后挑拨，这主儿耳根子软，还真给说动了。”一面点头，“傻不傻呀，进了宫不就盼着皇上翻牌吗。她胆儿大，算叫她闹了回养心殿。也是您慈悲，要换了别人，问她一遍愿不肯意，不肯意马上回皇上，打发到辛者库就完了，还费这么多唇舌！”

颂银自发无虞，下钥前疏松地背动手，过断虹桥去激桶处1巡查了一番，返来的时候衙门的人都下值了，只留下几个女官陪着上夜。将到入夜，西一长街上的梆子笃笃敲过来，外务府门关上后，喧哗完整隔绝在了天下的另一端。这偌大的紫禁城被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豆腐块，各宫归各宫，相互互不相干。

蔡和垂手呵了呵腰，“小总管安坐，我得上背面盯着去。别人都消停，唯有这主儿叫人不放心。”说罢却行退了出去。

他低头算了算，“十岁入宫，到本年玄月整十四年。”

她哦了声，“时候不算短，但擢升得很快。”

正胡思乱想，穿堂里传来短促的脚步声。昂首看，两个驮妃寺人像扛了一捆秸秆似的，一头一尾扛着那位郭常在，直接送进了西配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