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老子韩非列传[第1页/共3页]
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敬,而灭其所丑。彼自知其计,则毋以其失穷之;自勇其断,则毋以其敌怒之;自多其力,则毋以其难概之。规异事与同计,誉异人与同业者,则以饰之无伤也。有与同失者,则明饰其无失也。大忠无所拂悟,辞言无所击排,乃后申其辩知焉。此以是靠近不疑,知尽之难也。得旷日弥久,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交争而不罪,乃明计短长乃至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持,此说之成也。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一定其身泄之也,而语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朱紫有过端,而说者明言善议以推其恶者,则身危。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说行而有功则德亡,说不可而有败则见疑,如是者身危。夫朱紫得计而欲自发得功,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彼显有所出事,乃自发得也故,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彊之以其所必不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与之论大人,则觉得间己;与之论细人,则觉得粥权。论其所爱,则觉得借资;论其所憎,则觉得尝己。径省其辞,则不知而屈之;汎滥博文,则多而久之。顺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泽而倨侮。此说之难,不成不知也。
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窜改於有为,故著书辞称奥妙难识。庄子散品德,放论,要亦归之天然。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皆原於品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於秦,不能自脱。
或谓: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非见韩之减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於是韩非疾治国不务脩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彊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上於功实之上。觉得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表里储、说林、说难十馀万言。
自孔子死以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谓儋即老子,或谓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分歧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有为自化,平静自正。
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贤人也,犹不能无役身而涉世如此其汙也,则非能仕之所设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於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脩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彊,无侵韩者。
所说出於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出於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偶然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所说实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若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而显弃其身。此之不成不知也。
昔者弥子瑕见爱於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至刖。既而弥子之母病,人闻,往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而出。君闻之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而犯刖罪!”与君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不尽而奉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弥子色衰而爱弛,获咎於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其馀桃。”故弥子之行未变於初也,前见贤而后开罪者,爱憎之至变也。故有爱於主,则知当而加亲;见憎於主,则罪当而加疏。故谏说之士不成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说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