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乐书[第2页/共8页]

夫人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迟缓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经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余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故国亡。舜之道何弘也？纣之道何隘也？夫南风之诗者发展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六条约意，得万国之驩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故国亡。

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大乐与六条约和，大礼与六条约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以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因循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诎信俯仰级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轨制文章，礼之器也；起落高低周旋裼袭，礼之文也。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术。作者之谓圣，术者之谓明。明圣者，术作之谓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

答曰：“有司失其传也。如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乐者，六合之和也；礼者，六合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於六合，然后能兴礼乐也。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驩爱，乐之官也。中正天真，礼之质也；庄敬恭敬，礼之制也。若夫礼乐之施於金石，越於声音，用於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则此以是与民同也。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举乐者，非以娱心自乐，称心恣欲，将欲为治也。正教者皆始於音，音正而行正。故音乐者，以是动乱血脉，通流精力而和正心也。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公理，角动肝而和正仁，徵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故乐以是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窜改黎庶也。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心，君也。商张右傍，其馀大小相次，不失其挨次，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令人温舒而泛博；闻商音，令人刚正而好义；闻角音，令人怜悯而爱人；闻徵音，令人乐善而好施；闻羽音，令人整齐而好礼。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成斯须离礼，斯须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成斯须离乐，斯须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噪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何尝离於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何尝离於前，以是养行义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於无礼，故圣王令人耳闻雅颂之音，目视威仪之礼，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义之道。故君子整天言而邪辟无由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