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货殖列传[第2页/共5页]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大族。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馀，拙者不敷。故太公望封於营丘，地潟卤，群众寡，於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能，通鱼盐，则人物归之，繦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厥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於各国之君。是以齐富彊至於威、宣也。

子赣既学於仲尼，退而仕於卫，废著鬻财於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荆布，匿於僻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布扬於天下者，子贡前后之也。此所谓得埶而益彰者乎？

关中富商大贾，大略尽诸田，田啬、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万。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楚。郢以后徙寿春，亦一都会也。而合肥受南北潮，皮革、鲍、木输会也。与闽中、干越杂俗，故南楚好辞，巧说少信。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多竹木。豫章出黄金，长沙出连、锡，然堇堇物之统统，取之不敷以更费。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与江南大同俗，而杨越多焉。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

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群众多文采布帛鱼盐。临菑亦海岱之间一都会也。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群情，地重，难摆荡，怯於众斗，勇於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此中具五民。

由是观之，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崩溃。令媛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

夫纤啬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而秦扬以盖一州。掘冢，奸事也，而田叔以起。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富。行贾，丈夫贱行也，而雍胜利以饶。贩脂，辱处也，而雍伯令媛。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胃脯，简微耳，浊氏连骑。马医，浅方，张里击锺。此皆诚壹之而至。

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来往。”必用此为务，輓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矣。

鲁人俗俭啬，而曹邴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孙约，俯有拾，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

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南通齐、赵，东北边胡。上谷至辽东，地踔远，群众希，数被寇，大与赵、代俗相类，而民雕捍少虑，有鱼盐枣栗之饶。北邻乌桓、夫馀，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狡猾奴，人之所患也，唯刀间收取，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故曰“宁爵毋刀”，言其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