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从中兴到没落[第1页/共2页]
炎炎夏季,炙烤着大地,阶柳庭花都已打了蔫儿。天井的芭蕉树下,咿咿呀呀地又响起了胡琴声,有人在那满缀有绯红石榴花的石榴树下起着高腔吊嗓子:“劝君王喝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豪杰四路起兵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顷刻,宽解喝酒宝帐坐。”
沈家原也是个大族,沈三叔的祖父做过道台一类的高官,到了他父亲,也还中过举人,在府衙里做着师爷,在我们这里是顶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轮到他的时候,打小儿,七八岁的年纪,他就把四书五颠末端一遍,熟谙的人都说:“沈家这是要一起把功名传续到底,天生的读书料子。”他五岁会诗词,连传授的私塾先生都唬了一跳,啧啧称奇。十岁的风景,汉赋已经写的有模有样,普通的函件来往,俱是他替乃父捉刀,竟然一字不改易。
刚满了十二岁那年,沈三叔就考去了秀才,这在天津卫但是一件奇事,但是产生在沈第宅则是料想当中,坊间都传闻“沈家三少爷就是出息,顶像他的祖父,便是超越他的祖父也未可知呢。”这小小的年龄,很多官宦人家便都托着媒人来拉拢,沈三叔的父亲沈师爷一概回决,他推托说是“年纪尚小”,实在大师伙内心都透亮,他是希冀着“大的呢”,就是都城里的达官权贵才配得上他沈家,落寞的贵族到底有这口儿骨气。又过了四五年,沈三叔的本领还真不是瞎闹的,他又考取了举人,未至十七而考落第人,这还是百里间的头一遭,就是沈师爷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才考取的举人,这一下子,更是热烈了,垂垂也有了京师的贵族走动,见沈三叔是一个挺斑斓的青年,额头深目,直鼻阔口,爱好的不得了,很多的王公贵族的蜜斯到了及笄的年纪,都是拿着八字名帖来拜见的。沈师爷把天津卫最着名的赛诸葛请了来合八字。赛诸葛可不含混,他说谁来岁发财,必然是交了子时,钱就从天上掉下来,他说谁后年要遭大难,保不齐是出门遇了劫匪或者是家里遭了贼,这都是赛诸葛年青时的事情。现在他也古稀之年,甚少给人断休咎,但是沈家是天津数得上的王谢望族,他还希冀着混口饭吃,硬着头皮来了。赛诸葛捏着八字一个个的对着,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清楚,他俄然低头沮丧地耷拉着脑袋,说道:“这些个蜜斯都分歧适,三少爷的八字,是上天的文曲星下凡,必须得是上天的仙女下凡,才配得上。”沈师爷让他这么着一说,倒是横了心让儿子金榜高中。
再过两年是大比之年,哪知国运不济,偏巧传来动静,说是太后老佛爷要废了科举。“这岂不是康梁一党造的谣,前些年,维新党要废科举,成果招致了天下大乱,连紫禁城都让洋人住了小半年,现在重提此事,定是用心叵测。”沈师爷气的胡子一翘一翘,是戏台上演出的小丑,那双瞪得滚眼的眼睛,是小丑脸上的白粉根柢。
科举到底是被废了,沈师爷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他昏了畴昔,就此他病倒了,在病榻上,他哆颤抖嗦地念叨着:“筠睿,你可得好好等着,总有一天老佛爷会幡然悔过,把科举又提返来的。祖宗千年的文脉不能断,这是端方。”
沈三叔的霉运却并未好转,不上两年,他母亲就病逝了,亲戚也都断交了。谁也不肯意带累他,幸亏有个姐姐远嫁沪上,多少会布施一点,他好周转,但是就这么一向混了下去,他抽上了鸦片,又捧起了伶人。他对于戏的痴迷,是甘愿饿着肚皮,也要票一出的程度,别人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沈三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