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柏舟[第1页/共4页]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是怕上山时青丝红颜，下山时就成了鸡皮白发吗？”

耐力健旺的鲁西牛一步不断向东而去，车厢里的祝英台低吟道：

陈操之迟疑道：“这个一时说不准，或许8、玄月间，或许来岁。”

祝英台这时才明白陈操之已经晓得了她的女子身份了，不然的话钱唐至上虞又有多少路程，如何会相见无期？只要男女有别、各自婚嫁以后才会相见无期。

祝英台在一边也轻声念叨民：“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缕箫声扬起，如思如慕，回环来去，暗夜幽想，旧事芳香，长音短调交叉窜改，缠绵悱恻，情真意切，极尽洞箫音域表示的极致。

祝英台甚喜，问：“约莫何时？”

攀上山顶，宗之和润儿两个先一步到了，坐在冉盛带上来的那两把折叠小胡凳上歇气，小脸红扑扑的。

一起茂林修竹、野花老藤，让人目不暇接，前面白雾讳饰，看似怪石嶙峋、乱花迷眼、无路可上，但走畴昔，雾散路转，曲径通幽。

润儿嚷道：“丑叔，好大的雾，明圣湖看不到，我们的坞堡也只模糊一圈影子。”

陈操之停下脚步，见牛车仍然辘辘行驶，便又紧走几步跟上。

宗之和润儿紧接着就背诵《绿衣》“绿兮衣兮”了，祝英台却没有跟着念诵《绿衣》，念的倒是：“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祝英台心道：“润儿说这是写知心朋友的诗，这应当是她丑叔教她的吧，可这诗是写朋友知心的吗？明显是写男女相思之情的诗篇啊，嗯，想必是子重教润儿读此诗时，感觉润儿年幼，便说这是思友诗。”

祝英台悄悄一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说不上伤感，但渗入骨髓，望着面前的美景都意兴阑姗，清算起表情下山，走过那片木锦花时，因为神思不属，没重视踩到一块扁石，足底一滑，若非走在身边的陈操之眼疾手快搀了一把，那就要坐到地上了。

这是另一首《柏舟》，诗经里有两首《柏舟》，分属“邶风”和“鄘风”，诗意完整分歧，前一首照陈操之的了解是怀才不遇之士的忧叹，而后一首则是纯粹的爱情诗，女子喜好河对岸的少年郎，父母却分歧意，女子誓要嫁，“之死矢靡它”与《邶风.伐鼓篇》的“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之之手，与子偕老”同为《诗经》里千古传唱的佳句，那种断交的密意打动了后代无数痴情男女。

陈操之道：“这个也怪不了丁舍人，也是为家属好处着想，不过我正在尽力，或许来岁嫂子便能够随时回陈家坞。”

东边天涯，霞光万道，山风随霞光而至，雾气敏捷退散，暴露山崖、绿树、坞堡庞大的环檐……再看那不远处的明圣湖，比如有一张巨手，将覆盖在湖上的雾的轻纱逐次揭开，如亘古甜睡的绝美仙子，被风吹落蔽体的纱裙，绰约姿容闪现——

陈操之道：“谢公是我最敬慕的大名士，我必然会去拜见他的。”

祝英台不想粉饰了，用天然低婉的声音问道：“有没有感觉依依不舍？”

陈操之看着蹦蹦跳跳而来的一双侄儿侄女，说道：“我无道骨，只恋尘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