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共3页]
比起乡间,这已是天上。吃得不错,蜜斯房里留的隔夜菜,热一热,味道一样适口。新黛玉几次骂她长得太快,但还是尽快给她做了称身的新衣,在这里丫头也必须穿得有棱有角,丝光绸气。
她一身丫头装束,连辫子也梳成了一个,额前剪一排整齐的刘海。
那是一套石版印的西洋名画: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出世》,安格尔的《泉》《土耳其浴》。不知是西洋海员带来卖钱的,还是上海甚么印书局新进设备做的。小贩从画片中取出几张递过来。
常力雄半闭着眼,享用她的奉侍,他不觉得然,江南有钱人都躲进上海,买卖如何会不好?
一大凌晨厨房忙得像过年,两位姑苏良庖,带了厨娘和打动手的丫头,宰鸡杀鸭剖鱼,血腥得马上弄净。新黛玉起家第一件事是查厨房,发明地上一根鸡毛一滴油迹,就罚厨娘的人为。厨娘们谨慎翼翼,也盯着每个出去端菜的娘姨丫头,恐怕代人受过。
常力雄笑笑说:“都反动,都来反动!”
那些画片,印刷质量不佳,能够是洋海员趁便带来出售的奇货。
一品楼老板新黛玉提及这段汗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她一口咬定千真万确,乃至拿出过此名公的书画为证,说是那位一品夫人赐给她的礼品。新黛玉故乡也在松江,原是一品楼的头牌倌人,书画也是真迹,名公实在姓名暂讳。
不过当时上海图片都是黄尘扑扑,人旧图旧。
小月桂的个子高得讨嫌,但是力量不小,不像别的丫头,碰到重物,得找男工代搬。新黛玉要图个利落快速时,就用小月桂。
小贩被主子这架式吓坏了,一骨碌爬起来,清算落在地上的货。
不过,这全部故事,的确是从这类微不敷道的石印画片开端的。
同光年间上海开端有租界,四马路一带很快昌隆起来的倡寮区,固然热烈繁华,却品流稠浊。一品楼是当年的行业俊彦,甘心分开俗流一段间隔。
小西门的一品楼“书寓”,本是咸丰年间松江某名公的一所院宅,此公生性风骚,遗赠此宅于一名宠妃。宠妃原是青楼出身,本想做悠长一品夫人,未推测当了孀妇,财产却只要这座宅院,穷愁得志,只能借此重做冯妇。雅号一品楼,算是追随旧梦。
小月桂已经练成了步子再紧上身也稳平,端着一盘茶具,从厨房出来。她走过大房丫头们睡的房间,内心恋慕,不知何日能挨到阿谁份。底楼一个有小窗的房间,那是她睡觉的处所,几个动手丫头住一起,拥堵局促,得从床脚爬上去。床头的空位更局促,转两个圈,会撞着身材。
小西门这条街不宽,却很长,从街这头望不到那头,满是药店、混堂、堆栈、菜馆和杂货铺,仿佛一个繁华天下。这个无风无雨的夜晚,更是人头攒动。
他走路大步子,脚底生风,完整不是要人扶下车的人。
太阳落山,天气紫蓝,满街满巷灯光垂垂亮起。书寓里的女人中午醒来后,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打扮得花枝招展。管事忙着收局票,大声地叫着某蜜斯出局,某蜜斯有人拜见,某客人设茶会。衣装富丽的客人带着八哥进到一品楼里,八哥也跟着在凑热烈,怪声怪气地叫:“吉利发财!”
“好久不来了,叫我们想得好苦!”
有个长相鄙陋的小贩凑到常力雄一个年青主子前,奥秘地说:“要不要?西洋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