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影中魂(15)[第3页/共5页]
烛光昏沉,映照在叠好的文书上,模糊现出墨迹。阿兰若伸手摊开面前的文书,掠过纸上一笔清隽刚毅的墨字。枯瘦烛影中,目光在纸上每下移一分,神采便白一分。很久,昂首望向她母亲,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小指仍在微颤,神情竟仍然安闲,甚而唇角还能筹出一个笑:“沉晔大人呈递的这封文书,写得中规中矩,不如他一贯的萧洒恣肆,文采风骚。”
歧南后山这片桃源景垂垂消逝在日暮的薄影中,凤九押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极力排开最后一段回想。论及话本子,她姑姑白浅处有无穷的收藏,她打小耳濡目染,天然多有浏览,那些痛彻民气像是从泪罐子里捞出来的故事,她读过不知多少则,却全比不上今次她目睹这一桩。这段回想乃至没有半滴泪水,却像一柄绝世名剑,极冷也极沉,夺人道命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阿兰若伤得平安悄悄,痛得平安悄悄,连赴死,都赴得平安悄悄。
倾画的眼神更见怜悯,道:“他向你王兄求了一门婚事。”
倾画的目光停在她的字上,淡声道:“沉晔他生来居于高位,连上君都顾忌三分,自小就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即使因救下橘诺自毁了出息,但人间事,最好运营者莫过于出息,他本意在放逐中从长计议,你却将他占为己物,可知,这触了他的大忌?”瞧她一眼,续道,“方才你感喟你父亲重情,终究败在一个情字上。你父亲雷霆手腕,我生不如死,却只能拴在他身边。可你呢,你虽聪明,此事上比之你父亲,却远远不及,沉晔稍许逢场作戏,便让你用足真情,落到这个地步,不也是败于一个情字?”
阿兰若手中的笔一颤,纸上是“浮生多态,天命定之”八个字。本是一笔好字,最后一字却因执笔的颤抖,生生坏了气韵。
03.
苏陌叶讲给凤九的史册记录,说相里贺御驾亲征,拒敌十七日,力有不逮,终战死疆场。袒护在薄薄史页后的本相,凤九在这段回想里看到。战死的不是相里贺,而是阿兰若。
庞大的沉默中,倾画的脚步渐行渐远,纤细辩白,能听出那貌似慎重的脚步声中隐有混乱。待倾画的身影消逝在牢口那扇阴沉的大门外时,站得远远的小卒子慌里镇静跑过来,重点起一盏油灯。
一阵咳嗽后,又道:“母亲可还记得,那年陌师父将我从蛇阵里救起,我第一次见你,他们说你是我的母亲,我真是欢畅,你那么斑斓。我看你向我走来,便吃紧地朝你跑畴昔,想要求你一个拥抱,却不谨慎跌倒。你从我身边走畴昔,像没有看到我,像我是一株花、一棵草,或是一枚石头。长裙掠过我的脸、我磕伤的手臂,你目不斜视从我身边走畴昔,绫罗曳地的声音,同今晚的一模一样。”
本来,那并非一句虚言。
阿兰若缓缓昂首。
好久,倾画道:“你当知,此事非我一人之力。”
同夜枭族一战,起因是比翼鸟族放纵边民越境打猎,两族开战,这个疆场,天然开在边疆上。思行河穿越亘古悠悠流淌,流到最南边,拐过平韵山的隘口,一年复一年,汇入慈悲海中。挨着平韵山慈悲海的一段思行河,一贯称的是南思行河,河旁有座庞大的噪音林,遍植噪音树。比翼鸟及夜枭两族历代以此林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