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第1页/共2页]

这林籽实在混乱，虽也是个走兽，又有夜明珠照明，我这眼睛却显见得比不过普通同类。才不过跌跌撞撞走了三丈路，不留意便滚进了脚底下一个大洞。

七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东荒那方大泽沧海桑田二十个来回，也就到头了。

我五万岁时拜墨渊学艺。墨渊座下从不收女弟子，阿娘便使了术法将我变作个男儿身，并胡乱命了司音这化名字。

想到这一层，我也就安下心来任身子往下坠。初时确确有些不适，坠到一半时倒还能调剂出个舒坦姿式，算落得很有层次。

我委实不耐。然近年小字辈的神仙们与鬼族处得不错，总不能因了我私家的恩仇，毁了好轻易建起来的交谊。有这么一层顾虑，神采究竟不能做得太冷。

我本意是来寻个尚未作歹的妖孽点化，却不想活生生撞见别人内室逗趣，委实难堪。

那男人因背对着我，看不清形貌。女子半张脸埋在男人肩窝，眉眼倒是好的。只是乍然看我从洞里灰扑扑落下来，不免有些惶恐。

我委实猎奇，明显我两个的干系已鱼死网破到了相见争如不见的地步，他倒如何再能说出这么一番梯己话来的。

草亭里正有一双男女作交颈鸳鸯。

再则，说我躲他，却实在是桩天大的冤案。虽说活的时候太长就轻易忘事。我揉着太阳穴细心回想了一番，却仍然感觉，七万年来我与他不能相见，毫不是我故意遁藏，乃是缘分而至。

厥后我经常想，在大紫明宫的第三日午膳，许是不该吃那碗红烧肉的。如若我不吃那碗多出来的红烧肉，四海八荒到明天，一定就还是这同一番六合。

我与令羽虽同被绑架，却因我只是个顺道，管得天然也就松弛些。是以三顿饭以外，尚许四周逛逛，不出这大紫明宫，便并无妨事。

他叹道：“阿音，你躲我躲了七万年，还筹办持续躲下去？”口气甚诚心，仿似见不到我还颇遗憾，非常令人唏嘘。

半柱香过后，我双腿总算踏了实地。

人间四月芳菲，白日里倒还和缓，夜里却非常寒凉。身上衣裳甚单，海里腾腾的白气迫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终究还是跳下礁石来，一头扎进了中间的林子里。

当时，大家皆知墨渊座下第十七个门徒司音，乃是以绸扇为法器的一名神君。是墨渊上神极宠嬖的小弟子。绝无人曾思疑这司音本来倒是个女神的。

原路返回，从东海泅归去当然不难，可再碰到那夜华君，面子上总不大好过。彻夜便也只能在这北岸上生生受一晚，明早再做筹算。

现在坑了我的这大洞虽颇深，却绝计不该是那焰空山无底洞。可即便如此，洞底下也一定不会住个仙颜痴情的妖孽。若能见上一见，将她点化了，送给四哥看管他那毕方鸟的坐骑，也算是此番出青丘的一趟善缘。

四哥跟着折颜写书，四海八荒里曾网罗了很多荒唐故事。

这林子不如折颜的好。那树枝高而嶙峋，铺下一层一层叶子来，挡风倒是不错的。既然挡风不错，挡光天然也不错。是以九重天上虽挂了轮清月吐辉，林子里却伸手不见五指。我将缚眼的白绫取下来叠细心了，再从袖子里摸出来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揣摩着找个三枝的树杈躺一夜了事。

这很多年来决计健忘的一些旧事，纷繁从脑筋里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