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二八一章[第1页/共3页]
“你婚事过了,我便请辞,你我在家尽孝罢了。”成去非淡淡说,成去远难掩惊诧,倘连兄长也退下来,朝中无人,他立室要如何安身立命?
灯果然还亮着,成去非正低首在清算书柬,见他出去,头又重新低了下去:“父亲安息了?”
“去远么?”成若敖的声音带着一股苍然的味道,缓沉了很多。绕过屏风,还将来到榻前,成去远已听到父亲开口说话。一个动机闪过心头,很快,他发觉出本身的弊端来。
成去非眉睫轻颤,落了雪:“寒气这么重,贺女人还是回房的好。”
想到这,成去远忽又惦记起父亲来,不由问道:“父亲的病……”剩下的不消出口,兄长也自能体味。
内里一片沉寂,全部建康都在落雪。成去非抬头看着安好的虚空,任由雪花融进眼中。他很少这般漫无目标地行走,脚下的积雪收回咯吱咯吱的声音。现在宫中中护军一职换成了从兄成去甫,从兄这个职位,是父亲拿江州换的。从兄本为江州刺史,大将军到底非常顾忌许侃,在中道江州安排一局,天然安稳很多。这是父亲病前最后挣来的一个机遇,父亲公然深谙大将军心机,成去非鹄立一株梅树下,堕入深思。
成去非敛了敛衣衿,外头传来打更声,便对他说:“你先归去安息,夜深了。”见他犹疑着起家,成去非一眼看破二弟内心所虑,却不解释半句,待他出去,本身也踱步出了门。
饶是一句再浅显不过的话,她却眼泪一下子失了控,澎湃而出,止都止不住。
兄长清减很多,面上表面在烛光中显得非常锋利,似能伤人,成去远凝神看着,不想成去非早有发觉,抬首瞧了他一眼,成去远被一瞥摄住,忙收了心神。
他俯身捞起,河灯内置薄薄纸笺,翻开来看,一行极标致的小楷:潜寐鬼域下,千载永不寤。他借着灯光一眼认出是贺琬宁的笔迹。
思路来到父亲院落前蓦地断了,等他排闼而入,透过绣着松柏的屏风,影影绰绰看到病榻上的父亲,心底顿时酸楚起来。身侧杳娘已上来替他褪了大氅,拿出去掸雪了。
脑中却不由忆起嘉平三十年的旧事来。也是上元节, 红铜般的满月在一片火树银花里都失了光彩。他带着幼弟成去之坐在高高的石桥上相偎相依, 他手中在雕镂着一把木头弯刀,幼弟则探出头来,看无数河灯在暗中的长河里高低起伏, 忽明忽暗。
榻上人面上像是被蒙了层细土,眼神干枯无光,成去远跪在他身侧,犹疑着渐渐握住了那只暴露一角的左手。影象中的父亲,永久不拘谈笑,有着钢铁铸就般的意志。很多时候他都会健忘父亲也是血肉之躯,眼下遂有一刹的恍忽,他分不清父亲是老了还是病了。模糊记起是谁说过,向来都不是垂老迈去,老是突但是至的。这话许是真的,老则病生……
再四下望去,松柏如墨,风雪残虐,她一人,更显萧索,便俯身替她重披了大氅,琬宁毫无发觉,看上去只是个小小的人儿,孤寂万分。
现在风雪漫漶,小小一盏河灯,仿佛俄然照亮过往,他的妻他的女儿都长眠于萋萋芳草下,再也不能开口说人间的话,坟头表里,六合有别。成去非缓缓阖了眼,耳畔垂垂响起昏黄的歌声,那声音仿佛是从悄寂的水底渐渐升起来的,异化着呜哭泣咽的风,动听中又带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