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二五六章[第2页/共3页]
兄长三言两语的解释,刹时于伤透的心上再狠狠划出一刀。
这确是活着的兄弟二人皆无从回避的实际一种,突然温馨下来的灵堂,乃至可辨出内里秋虫啾啾,好像清冷冰粒,点点破去面前迷障--
稚童泪眼恍惚间牵了牵父亲的衣袖,抽泣问道:“小叔叔是不是和伯父一样,要过几日才气醒过来?他还欠我竹马……”说罢瞥见那乌黑棺木就在面前,想到小叔叔一人睡在其间,就不冷么?不怕么?桃符呜呜哭了起来,成去远呆了半晌,不知如何安抚,见他哭闹不止,伏在棺木处饶是不放手,欲要命婢子将他抱走,桃符却扭着身子不肯,只抽抽搭搭喊着:“我要等小叔叔醒过来,我要等小叔叔醒过来!”成去远一把捂住了他,堕泪低语道:“桃符,你小叔叔他,他,”余下的话不管如何也不能忍心说出,只得狠下心将桃符塞给婢子,回身刹时眼泪亦如桃符方才那般止无可止地滚落下来。
成去非闻言,神采从最后的骇怪,终化作一缕心伤的欣喜,他也在这一刻蓦地记起,几载前便是如此--
身为三公者是否真正到了惧罪自裁的程度, 时人再多探无益, 那历经三朝的老臣毕竟未能得最后的面子退场。至于中护军是否善骑者堕,是否与大司徒之死有含混关联,坊间所传播者,不成考,不成查。独一所幸者是,东堂之事至此,再无连累,再无涉及, 因连累者, 涉及者,再无出其右者。本被时人视作完胜的大司马,骤失怡怡兄弟, 其间痛苦自是浃髓沦肤。有识者则更体贴于朝夕之间撤除天家权势的禁军, 中护军一职空出,其前程似又充满了不定的变数。
“有样东西,兄长要我带返来,”虞书倩拭了拭泪水,回身命随行的婢子出去,婢子跪倒于面前呈上剑匣,成去非渐渐伸手翻开,第一眼便认出这是嘉平末年,虞归尘周游返来,父亲送他的那柄宝剑,他曾携剑来奉告本身:
“兄长,夫君同我早有商讨,倘我所出还是男丁,就将桃符,”虞书倩忽再回顾,目中复含泪水,悄悄望着成去非,“过继到兄长名下,是为成府嫡子嫡孙,今后,桃符便唤您作父亲……”
成去非还是未作言语,缓缓阖上眼睛,大颗大颗的泪连绵不竭直坠,他要如何不难过,怕是此生都要难过了。
成去远在不知肯定过多少回以后,终究现在突破沉默,灯影幢幢,映出他半边失魂的面庞:“有些话,弟晓得再问也无事于补,但去之一身鞭伤,除却兄长,我想无人能为。”他未能抑住发颤的声线,唯冒死禁止那哀思的泪,从未这般直白地望着兄长,目光中的质疑与不甘,悉数落尽成去非眼中。
堂前虞书倩自虞府返来,不知立在那儿多久,成去非抬眼瞥见她,问的苦涩至极:“璨儿,你都听到了?”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三唱挽歌调,一载枯木人,举天哀声,大司马成去非于漫天遍野的纸钱分坠中,于统统烦琐有序的礼节当中,仿佛得以重观当日去之如何送别父亲,而去之棺木入成氏祖坟,距父亲并不算远,去之要同父亲一样就此沉默下去,永久沉默下去。
成去非点点头,将剑匣合起,宝剑乍现的锋芒也随之尽敛:“如此也好,我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