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三九章[第1页/共4页]
赵器虽明白他是想顺道查访民情, 但仍为莫非:“门路毕竟有些远, 至公子倘是步行, 半途再担搁些,怕是到日落西山才气到他那边。”
出了石头城,得再往东南约莫走三五里地,确切不近, 成去非听他说的在理,仍叮嘱去备车。
北冥有鱼,庙堂许才是他的化鹏之地,成去非沉沉想着,随即放了帘子,忽发觉衣袂处不知何时染了抹羊血,他撩衣轻嗅,果然带着淡淡的膻味,却并无不适,外头这座都城,也曾血流漂杵,哀鸿遍野,也曾火烧宫闱,户不盈百。天下嚣嚣,祖天子渡江而来,江东草创,不过转眼间,有了一日之保暖,仿佛便再无人记恰当日之苦,便梦里不知身是过客。而天下多事,倘吏不能纪,百姓困穷,主不能恤,那个真的懂何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这边顾曙远去,成去非同赵器挤出了熙攘人群,来到那寄车处,赵器解了缰绳,刚坐定了,想方才那一事,内心有话,游移了半晌,还是扭头对成去非说了:
车马出了长干里,直到青溪一带,街上行人如织,闾市仿佛并未遭到当日海灾影响。这一段成去非步行而过,瓜代打量着两侧商肆摊铺。人声鼎沸,牲口的哀嚎声,还价还价声,妇人大声叫骂小童声,孩子哇哇乱哭声,听得赵器头疼,他早把马车寄在前处,陪成去非走这么一趟,虽耳目喧闹,但幸亏不是头一回,忽一阵膻气顺风送到鼻间,赵器微微皱了皱眉,原是前头正有一户屠家正在宰羊。
他甚少起火,便是此时,也只是比常日稍稍举高了些许调子,此人天然不放在眼里,架起那两只羊羔大模大样去了,赵器本欲出面禁止,被成去非用眼神止住了。
国朝自先帝年间起,多处行包税制,诸多关津、牛埭、桁渡等处税收所同一由一名乃至数位贩子承包,再同一交于府衙。国朝对包税人向来无甚才德之求,只以出钱多寡而定,前人增估求侠,先人加价请代,终究重担还是落到商民头上,这此中盘曲,不难测度。不过国朝开支浩繁,不管是宫廷花消,还是边防军事,大头无外乎出于两样:田租户调和关津商税。既需仰赖,便也无人细究这内里不当,任由底下往高里竞价,府库看得见支出便可。
一语刚了,世人还没散去,方才那一帮人倒折返来一个,滴溜溜一双眼四下刹了几圈,忽朝屠户身后走去,到那边便捞出两只乌黑的羊羔来,夹在怀间,趾气低垂道:
“你要肯穿人家擦腚的绸子,没人拦着你!”
“呸!没见地,天然是都扔了!”
那边赵器回声而出,他便拿来火折子,点了蜡,借着幽幽一簇火苗,把手上书牍烧了,悄悄思考半日,方举步而出。
“如何,”此人底子没心听他这一套,“充公错了?你这是要传到府衙去,官家可不是一头羊就能打发的了!这也给尔等一个警省,管好本身的烂嘴!官家也是尔等能妄议的?!”
尾音成心挑得极高,世人早噤若寒蝉,四下一片死寂,此人看世人反应似极其对劲,朝身边人打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当索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那刚剥好的羊取了下来,抱肉的抱肉,扛羊腿的扛羊腿,看模样,也是熟极而流。
成去非见状不由想起了刘二哥,饶有兴趣走上前去,见那屠家俯身便拽过只羊朝案板上“砰”地一声掷去,成去非近身相问:“这位大哥,本日亨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