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春水如空[第2页/共8页]
仅仅二十年前,江湖上的人提起百里洞庭,无不心驰神驰、交口盛赞,只因当时洞庭君山上的三醉宫实是江南武林第一圣地。三醉宫自“烟霞仆人”沈醉开山立户以来,历五十多年,不但武技卓绝、独步天南,更兼行侠仗义,频频为各门各派排难明纷,有“君子山”之佳誉。沈醉座下四名大弟子均属一流妙手,武技各有所成,人称洞庭四仙。弈仙乐子有行三,不但弈技不凡,暗器工夫更是入迷入化;二弟子沈彬,就是沈醉的独子、沈瑄的父亲,不但武技高强,且学问赅博,尤擅治病解毒之道,救了多少江湖豪杰的性命,人称医仙。
葫芦湾原是沈醉的老婆陈若耶的故居,有个藏书洞,里头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特别医书之多,更包括了武林各门各派的奇毒偏方,天下没第二处比得上,唯有武技类的册本被沈夫人烧毁得干清干净。沈瑄无法之余,将所剩藏书一一读过。他本来聪慧好学,长到十几岁时,学问见地已是不凡,医术也高深无双,尤胜其父当年。暮年间,他还跟着四周的渔民在富春江里捕鱼为生,日子过得甚是辛苦,厥后就垂垂开端给人看病。桐庐本是医家圣地,学医之风极盛。沈瑄年纪悄悄,却已脱颖而出,好几次别的名医断言无救的病人,都被他妙手回春。他为人谦善刻薄,有求必应,因而在富春江两岸,垂垂传开了“小神医”之名。
那年沈瑄才六岁,和小火伴们偷偷溜到湖上去玩,返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在三醉宫的正殿里伏剑而死。厥后很多年里,一家人都绝口不提那一幕。但那是沈瑄平生都洗不去的影象。他伏在父切身上冒死呼唤,可父亲竟然一声也不答复,就像方才躺到大红棺材里去的阿翁一样,他们再也不肯伸脱手来抚摩本身一下。四周一大群叔叔伯伯,都像木头一样立着。他瞥见父亲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淌满了全部大厅,流到台阶上,染得浩浩洞庭湖满是父亲的赤色。
但是,就在十四年前,沈醉归天,沈彬执掌洞庭宗不久,三醉宫忽遭一场大难,四大弟子花果飘零,今后一蹶不振。
朝游北海暮苍梧,
那日从江边返来,乐秀宁便要教沈瑄武技。沈瑄固然晓得母命不成违,却禁不住乐秀宁一再劝说,便与她一道练起来,学了几日洞庭宗的剑法。沈瑄虽练得发愤,乐秀宁却老是点头说不对,苦思好久,又道:“这些招式是洞庭剑法中最简朴的,起步必练不成。如有一本剑谱给你看看,或许好些。” 沈瑄道:“师姊可有剑谱?” 乐秀宁摇点头:“我家避祸多年,那里还带着这些。你家里可有?” 沈瑄笑道:“我家的‘琅阛宝洞’甚么书都有,武技书却不要想找到一本,家母当年一把火全烧了。” “太可惜了。”乐秀宁大吃一惊,又道,“找找看吧,说不定漏下了一两本呢?” 固然但愿不大,三人还是在洞中细细翻拣一遍,忙了一天一无所获。看看天气黑了,大师悻悻出来。乐秀宁愁眉不展。瑛娘叹道:“实在这洞里的书,哪一本阿兄没翻过,要真有武技书,早就发明了。” 沈瑄也不往内心去,回到茅舍中,点起一支香,兀自铮铮地拨起琴来。弹着弹着,忽听瑛娘问道:“阿兄,这是甚么曲子?我竟向来没听过。” 沈瑄猛醒过来,这恰是那日在江上听来的洞箫之曲,本身久久不能健忘,不知不觉中奏了出来。只是被瑛娘这一惊,上面的调子便再也记不得,拨来拨去,似是而非。沈瑄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出了一会儿神,拿起另一本乐谱,调了调琴弦,弹了起来。 乐秀宁随便听了一回,悄问瑛娘:“这又是甚么曲子,为何不成调?” 瑛娘笑道:“我也说不上。阿兄那日不知从甚么处所捡了一本破褴褛烂的书说是乐谱,那上面画的乐律古怪至极,底子没体例弹出来。恰好沈大师说这大抵是希世珍谱,凡人没法破解,定要本身弹出来。现在也不知弄断了多少琴弦。” 正说着,只听嗡的一声,又一条弦断了。沈瑄哈哈一笑,也懒得去接,道:“一共五套曲子,我费了这些力量,竟一套也未参透,可不忸捏!” 乐秀宁拾起那本乐谱一看,封面残破不堪,写了几个隶体字:五湖烟霞引。翻开来瞧,发黄的册页上画着一些奇奇特怪的标记。乐秀宁并不懂乐律,却凝神看了好久。俄然,她两眼闪闪发光,叫道:“这不是一本乐谱!”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