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人不寐，无限山河泪（二）[第4页/共5页]

司徒凌看着他谙练地为我裹好伤，道：“讲。”

我避过他手指，笑道：“我既以昭侯身份入宫，便是外臣，又如何便利在宫中住着？何况秦家军一旦撤出内廷，我还留在这宫里，我想别人死已不轻易，旁人想我死，却要轻易很多。”

他知我有逐客之意，无法站起家来，待要走时，又侧身问我：“若非为我，你会承诺做那劳什子王妃么？”

司徒永神采微变，低眉道：“父皇的确是病逝，而非皇后暗害。便是你家之事，也是端木青成和俞竞明做主，她人在深宫，并不清楚。方才求德妃娘娘带走皇后和嫦曦，原是我的主张。晚晚，她已无母族权势助势，再不会伤害别人，便……便留她终老吧！”

我猛地想起桂姑的噬心术，更兼想到施术最后所见到的司徒凌那张严峻怕惧的面庞，握着司徒凌的手不觉紧了紧，倚在他胸前出了会儿神，才答道：“并未用药。只是的确思虑太多，连连恶梦，精力便实在乏了下来。”

骨骼重新牢固住时，又是剧痛。

他的眼中已涌出泪来，忽大声道：“有，淳于……”

我仰着脸向他浅笑道：“可朝中另有你在，断断不会让大芮走到那样的地步，对不对？”

“王妃比来是不是服用了甚么刺激心神的虎狼之药？看王妃脉象，似不但忧思过分，更故意力交瘁之势。想来王妃克日必然心神恍忽，目炫头晕，频生幻象，倦乏有力。”

“甚么事？”

这时，只闻卫玄道：“王爷，贫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宫中正预备着大行天子丧仪，他已换了一衣素服，仓促踏入屋中，将我一打量，已道：“是我忽视了，神采差成如许，都没想着先唤个太医过来诊治。”

“姑姑她疯了不成？”

司徒凌默静坐在我身侧，握了我的手，温馨看着他清算。

他便怔怔地望着我，叹道：“我便知……我便知你毫不肯宽恕她……”

似从未曾属于我。

虽说秦家军军规森严，但内廷多为宫妃所居，若无旨意，连御林军都不准等闲收支，只恐惹出事端来。现在宫中渐趋安宁，秦家这些外来的兵马迟迟不撤，不但显得我恃功张狂，也让宫浑家心惶惑，便是司徒永脸面上也欠都雅。

他低低道：“我教你刚烈，教你坚毅，是让你对着仇敌和敌手时能够刚烈，能够坚毅。为何老是对我如许？”

我从未听司徒凌用如许悲怆的调子说过话，一时呆住。

澹泊，干净，高华，如一树梨花梦。

他口说的“他”自是指的司徒永。他的话语是一贯的安静宁和，但微扬的尾音已不刺耳出微微的讽刺和自嘲。

“想过。在狱中时我便说过了……我差点便能狠下了心肠。”他侧转过甚，背着光的侧脸表面通俗光鲜，如同刀刻斧斫，“而你，也一定做不到。我的父王……便是期近位之前被最信赖的人暗害。功败垂成，性命不保，成为坊间的谈资，敌手的笑柄……”

他推开窗，望向在武英殿前屏息静气来往着的官吏和宫人，低声道：“若你没有直接入宫拥立司徒永，而先去见我，趁我毫无戒心之际把我除了，再去迎立司徒永，岂为更洁净？到时没了我碍眼，你大可悄悄去南梁当你的轸王妃，或悄悄引了轸王来北都寻欢作乐，司徒永向来对你又爱又敬，百依百顺，定不敢有所贰言，更不会如我这般挟恨在心，乘机把你凌辱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