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琉璃瓦(1)[第2页/共4页]
颠末端这番绝望,姚先生对于女儿们的婚事,早就把心灰透了,决定不闻不问,让她们自在措置。他的次女曲曲,更不比铮铮轻易节制。曲曲比铮铮高半个头,身形丰艳,周遭脸盘儿,一双宝光灿烂的长方形的大眼睛,美当中带着点蛮横。姚先生本身晓得绝对管束不住她,筹算因势利导,使她主动地走上正路。这也是做父母的一番苦心。
曲曲掉过脸来回他道:“不,不,不,是我的错。玩玩不打紧,我不该挑错了玩伴。如果我陪着下属玩,那又是一说了!”
才说了几句话,仆人就来请用午餐。在筵席上,姚太太忙着敬菜,铮铮道:“妈!别管他了。他脾气古怪得很,鱼翅他不爱吃。“
铮铮道:“你在哪儿听来的?“
王俊业道:“一点点苦,就吓退了我?“说着,只闻声撒啦一声,仿佛是报纸卷打在人身上。
姚先生摇点头道:“算了,算了,登在报上,错字很多,你一定看得懂。“
这两个“又“字,直钻到姚先生内心去。他紧涨了脸,一时挣不出话来,眼看着曲曲对着镜子掠了掠鬓发开提取出一件外套,翩然下楼去了。
启奎忙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铮铮惊奇道:“这是甚么话?“
启奎把头靠在她肩上,她推开了他,大声道:“你想我就死人似地让他把我当礼品送人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今后铮铮成心和娘家冷淡了,除了过年过节,等闲不肯上门。姚太太去看女儿,十次倒有八次叫人回说少奶奶陪老太太出门打牌去了。熊致章几番要替亲家公谋一个较优的位置,却被儿媳妇三言两语拦住了。姚先生动静通达,探知此中景象,气得暴跳如雷。不久,印刷所里的告白与停业部归并了,姚先生改了副主任。老太爷负气就辞了职。
启奎嗳唷了一声,揉了揉眼,还是探过身来,脱去了手套为她理头发。理了一会,把手伸进皮大衣内里去,搁在她脖子前面。铮铮叫道:“别!别!冷哪!”
姚太太道:“那么这鸭子……“
姚先生见她们这如胶如漆的景象,不觉眉开眼笑,只把胳膊去推他太太道:“你瞧这孩子气,你瞧这孩子气!”
铮铮啐道:“我家里固然倒运,临时还用不着我卖身葬父呢!”
启奎笑道:“没敢看不起你呀!我觉得你是个孝女。“
幸喜曲曲的底下几个女儿,年纪都还小,只要三蜜斯心心,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心心柔驯得出奇,涓滴没染上时下的风俗,恪守闺范,一个男朋友也没有。姚先生过了一阵温馨日子。
姚太太道:“这还像个话!”
启奎又凑过来问道:“那么,你结婚,到底是为了甚么?“
旧例新佳耦回门,不能逗留到太阳下山以后。启奎与铮铮,在姚家谈得热烈,也就不去顾忌这些,一向玩到夜里十点钟方才告别。两人坐了一部三轮车。当时候正在年下,法租界僻静的地段,因为冷,分外的显得干净。霜浓月薄的银蓝的夜里,唯有一两家店铺点着激烈的电灯,晶亮的玻璃窗里品字式堆着一堆一堆黄番笕,像童话里金砖砌成的堡垒。
启奎道:“你先奉告我……“
女儿是家累,是赔钱货,但是斑斓的女儿向来不在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