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待替换5[第1页/共1页]

华灯初上的时候，银杏叶仍在连续飘落。它们掠过便当店暖黄的灯光，拂过晚归者深灰的衣领，终究停驻在某个潮湿的角落。明天凌晨，老周又会握着竹扫帚定时呈现，将昨日的落叶聚成新的小山。但总有些漏网的叶子留在栅栏裂缝，留在自行车筐底，留在晨跑者活动鞋的纹路里，成为光阴长河闪动的鳞片。

暮色将临未临时分，落叶开端闪现出另一种质地。夕照给每道叶脉描上暗金纹路，飘坠的轨迹被拉得绵长，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穿驼色风衣的恋人并肩走过，女人的发梢沾了片银杏，男孩伸手去拂，叶子却顺着她的衣褶滑进暮色里。他们身后，便当店的白炽灯次第亮起，将落地窗变成发光的鱼缸，几片银杏正在光的波纹中漂泊。

晨光还未完整渗入云层时，我瞥见本年的第一片银杏叶落在柏油路上。那抹金箔似的叶影在灰蓝色街道上悄悄震颤，像都会复苏时颤抖的睫毛。

这座城的秋向来是踩着碎步来的。开初只是某扇橱窗换上了姜黄色毛衣，接着咖啡馆的排闼铃铛系起肉桂香囊，直到某个凌晨，整条林荫道俄然被阳光变成了蜜糖色。现在我站在人行道旁，看风卷着银杏叶跳圆舞曲。叶片边沿还带着星点绿意，仿佛夏天临走前咬下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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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卫工老周握着竹扫帚从街角转来，帚梢在空中拖出沙沙的尾音。他扫落叶的行动有种奇特的韵律感——手腕轻旋，帚柄微倾，金黄的扇形叶片便乖乖聚成小丘。三十年反复不异的线路，他的皱纹里积累着整条街的年轮。"；这些叶子比闹钟还准呐。"；他跺顿脚震落肩上的银杏叶，身后刚打扫过的路面又悄悄铺上几枚金箔。

都会中心的银杏树仍在风中誊写季候的信笺，每片飘落的叶子都是光阴的逗点。当我们捡起此中一枚对着阳光打量，那些纤细的叶脉里，或许正流淌着统统春季的心跳。

最后一盏路灯燃烧前，洁净车正在收纳整座都会的落叶。紧缩机的轰鸣惊醒了在长椅蜷宿的流浪者，他翻身时抖落几片藏在衣褶里的银杏，在曙色中泛着毛茸茸的银边。树冠最高处的新芽正在伸展，露水悬在叶尖将坠未坠，折射出七彩的朝晖。

我不由想起客岁暮秋在博物馆见过的《落叶帖》。宋朝画师用墨色皴染出万千飘零的叶，却在留白处题着"；不落"；二字。现在望着街边堆积的银杏，俄然晓得那种冲突的美学——当万千落叶在暮色中回旋上升，当环卫车将金黄山丘运往城郊膏壤，当孩子们把最完美的扇形叶夹进讲义，这些坠落者正以另一种体例悬停在光阴里。

十点钟的太阳将树影烙在修建外墙上。穿明黄卫衣的孩童追着飞舞的落叶奔驰，活动鞋踩碎满地细碎的光斑。年青的母亲倚着长椅翻书，纸页间俄然夹进一片银杏，她怔了怔，将这片不测的书签留在正在浏览的那页。风起时，整条街的银杏树都在摇摆，叶片碰撞出近似雨声的响动，却比雨更轻巧，像是天空在翻动它鎏金的条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