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合流[第1页/共5页]
梁宿自是极照顾他那故交苏正家眷,一应供应都比着自家人来,有些事上还要优厚些儿。苏夫人倒是个明白人儿,束缚着家中人,不成恃宠而骄,不成妄图人家便宜而失了心智。如后辈读书等事,梁宿要帮挈,接苏家后辈入自家学里读书,苏夫人是极乐意,偶送些冰炭也是收,然贵重之物如金银,抑或与梁家姐儿们普通金饰,苏夫人倒是收多少退多少。且云:“明山家普通待我等,是明山厚德;我只取维生之物,是苏氏操守。”
长辈们却不是和蔼说话,竟似是辩难。不悟与平静互打着机锋,竟是不悟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整天。”那平静言:“果报。”苏先生当真听着,极度方和着稀泥,说两家都说得有些儿对。洪谦听了尽管发笑。
见他来,玉姐又缩于九哥身后了,九哥十四岁年纪,与玉姐普通儿高了,他身量儿宽些,玉姐躲得极是顺手。苏正见了,先不与梁宿见礼,反招手叫玉姐:“这是梁明山,与我通家之好,你是我门生,见见长辈来。”梁宿见洪谦立一旁,不由冲他一笑,洪谦脸便扭了。
不悟忍笑道:“还未曾有,便叫丫头气着了。”梁宿道:“君等未曾有,女公子已有所得了。然否?”苏正不语。梁宿便问平静:“真人是习丹鼎?却未曾听闻进上甚丹药来。”
这还了得?!真一皇太后身边时,纵是大相国寺,也得不着朝廷与太多好处,签与和尚度牒一年比一幼年,无度牒便是野僧,叫官府捉着了,便要先打二十棍儿再强令出家。
洪谦只想把这傻半子捧上一顿,免教他笑得这般,咳咳。九哥力求持正,向苏先生道:“汉家自有轨制,当以霸霸道杂之。”
这不悟便立意要往苏正那边劝上一劝了,好歹有些缘份,苏正处境又正奥妙,不要叫他被个羽士引上皇太后贼船里去,恐要晚节不保。不悟当下便说:“我竟不知此事,也当看望才是。”
是以佛门常遭“灭佛”之灾,道家却难叫人生出恶念来,除非……有人想不开,跑那官衙大门上写个“彼苍已死,黄天当立”。纵写了,遭剿也止这一派,不似佛门不幸,三武灭佛之时,唐武宗连个景教都当作佛教给灭了一回,连都城都仅允留庙两座,僧三十人。你说不幸不成怜?
不悟往苏府上去,也是携了礼品,与苏长贞一盒好团茶,与苏夫人捎一匣药去。说也奇特,羽士这修现世,多要说炼丹,和尚这修来世,偏好舍药。大相国寺里,好药很多、有效药也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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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老是与不信神佛者斗其乐无穷、与外道斗其乐无穷、与道友斗其乐无穷,既有机遇,纵削发人,也不免生比斗之心。平静亦不能免俗耳。
洪谦微微一笑:“恰是,争个甚?你们于此处争个死去活来,真正掌存亡,还慈……哦,文德殿里坐着哩。朝廷多事,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此又非司马氏当政,尔等何必学那林下清谈?”[2]一语说得三个都不答腔了。
却不晓这道家实是土生土长,合天朝水土,实是压也压不垮、斗也斗不倒。这不,得着了机遇,翻起家来也,多帝王将相常日也念几句佛,却总少不了与羽士勾勾搭搭。明君如唐太宗,也要吃几粒丹药,[1]不知是为求长生还是为求个甚。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凡是坐到了天子,人间至尊,不定不至尊之位是如何得来,老是不大舍得丢,多数还想“再活五百年”。人道使然罢了。